再说赵彦那边,离开陈国之后,一行人向西走了十几天,终于抵达了赵国的边境,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赵彦一路上都寡言少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对着马车外面发呆。
整装等待再次出发的清晨,薄雾笼罩着大地,弯弯曲曲的官道前方,绵延的群山若隐若现,而就在那群山间,是一座几乎与远方群山融为一体的巍峨关卡。
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的那座关卡,赵彦在安静的出神。
这是一座守护赵国百年,从未被攻破的关卡,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梁国的大军就是从这座关卡长~驱~直~入,最终攻至阳城的,赵国的百年基业化作乌有,他也落得一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回到那一切发生之前,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将被他所改写。
想到了这里,赵彦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兴奋的快要沸腾了,他紧紧握住了拳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在他的身后几步,韩凛察觉到赵彦的异样,但他却只是以为这位殿下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关卡,才会如此的兴奋,他上前两步,指着远处的那座关卡说道:
“殿下,前面便是嘉关了,其名取自赵武皇,当年他来到此关,见此关依山而建,狭窄险峻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处,便开口赞道……”
韩凛没有想到,他还未说完,身旁的赵彦缺已经接口继续道: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下雄关,莫嘉于此关。”
这是赵彦第一次和韩凛说话,虽然在陈国遇见之后,他们二人便一直秘密来往,但也都是通过密信往来,可却是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一句话。
赵彦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他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孩子特有的稚~嫩,可语气却威严沉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这样说话的口气让韩凛不由心想起在一百多年前,那位一手让赵国从群雄环饲的险境中崛起的英武君主……
赵国建立之初,只是偏居西边的一个小国,周围强国林立,个个虎视眈眈,想要将这个国家吞并,赵武皇命人在此处修筑关卡,耗时三年时间,武皇巡视此处时,看这关卡身出群山之中,险峻异样又雄伟壮观,不禁感叹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下雄关,莫嘉于此关啊!”
嘉关便是因此得名。
虽说当年武皇主持修建嘉关,击退周陈联军之时也不过二十多岁,可为何他会觉得眼前的这位少年王子有着丝毫不逊于赵国历史上那位英主的威严气魄呢?
就在韩凛困惑着的时候,赵彦已经转过身来,有些不确定的朝他问道:
“在周国时便听说了嘉关的故事,我记得应该没错吧。”说完他还眨了眨眼睛,完全就是一副等待老师点评的不安少年模样,先前的什么沉稳威严就好像山间的云烟般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切都好像是韩凛的错觉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赵彦会知道这句话原本就不奇怪,再加上他也确实是武皇的后嗣,也难怪自己会有那样的错觉……
韩凛在心里安慰着的自己,虽然还是觉得有几分奇怪,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薄雾散去之后,车队再次朝西边赵国的国都阳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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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其他国家迎回王子的热闹,赵彦的回归却是分外的安静。
倒也不是赵国皇帝完全不在乎这个儿子,只是作为赵皇和一个侍女的孩子,赵彦的身份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时又正逢赵梁两国交战之时,自然也不宜大张旗鼓的迎回王子。
再加上他们一行人进城之时天色已晚,便只有韩凛将赵彦送至了阳城的驿馆中,告诉他明天自己会来接他入宫,在那里,他就能见到自己的父皇,那个几乎已经将他遗忘在别国的父亲。
驿馆虽说有几分简陋,但是却比赵彦在谢枝那里的住所好上百倍,更不用说还有赵国皇帝专门派来的侍女伺候着,此时的情况和他前世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前世他回国的时候,恰是赵国最为强大的时候,他那时心中所想,都是如何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如果让这天下都臣服于他。
但是此时此刻,赵彦躺在御赐的金丝锦被中,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手中的剑穗,赵彦所想的都是还在陈国的那人,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谢枝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他是陈钰,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好是武功,再想到在马车上谢枝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离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心里这样想着,赵彦的手猛然握紧了剑穗。
他不管谢枝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一件事:只有当他强大起来的时候,他才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谢枝。
他现在所需要考虑的就是,他应该用什么方法得到自己父亲的信赖和赏识。
赵国的君主不同于别国,向来是选择年轻一辈中最为贤能的,甚至还有兄弟相传的先例,前世赵彦回国的时候,他的那些叔叔表哥堂~哥们都已经立有战功身居要职,就算他是赵皇唯一的儿子,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服气于他,处处想着怎么把他扳倒,再加上赵皇也不喜欢他这个侍女所生的孩子,赵彦没有办法,只能靠着拉拢朝中的几位权臣,贿赂赵皇的宠姬才将异己一一除去,最终才稳固了自己的位置。
用这种方法,赵彦倒也没有觉得良心不安,身在帝王之家,原本就不用顾忌什么骨肉亲情,只是这样一来,他刚刚坐上了皇位便只能被那几个大臣牵制着,等他将那些人杀个干净,却有落上了一个残忍弑杀的名声,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皇位不惜杀叔弑父。
赵彦觉得委屈,他杀人都是有原则的,只杀阻碍他的人而已,又怎么能称得上残忍弑杀呢?
这次,赵彦没有去选择之前他所用过的方法,在休息了一整夜之后,第二天清晨便沐浴更衣,等到韩凛再来驿馆的时候,便看见赵彦早已准备完毕,一人在树下练剑。
少年的身板虽然还是有些单薄,可出剑之时却是十分老练,残余在树上的细雪纷纷然落在他的身上剑上,再随着少年的动作簌簌的落地……
韩凛不由有些出神,眼中脑中好似就只剩下了这细雪中舞剑的少年,直到赵彦已经收剑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赶忙躬身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