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琛是傍晚临近下班才回事务所的,老人已经没再着他,他目不斜视地与同事点头示意后进了他的办公室,接着不到一分钟,方旖座位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里面传出周洛琛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沉稳声音:“方小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方旖懵懵地挂了电话,小心地回眸看了一眼他的办公室,那是个很神秘的地方,百叶窗总是拉着,她到这里来上班也快一个月了,从没见过里面的一分一毫。
现在,她即将有机会进到里面去,她竟然感觉到一丝激动和期待。
当然,除此外更多的却是忐忑与紧张。
方旖缓缓站起身,把裙子往下拉了一点,准备出发。
她今天穿着条到大腿的丝袜,黑色的一步裙勒住曼妙的腰线和挺翘的臀部,白衬衣领口解着两颗扣子,蓝色的工作证带子绕在脖子上,披散在肩上的黑色微卷长发散散地垂到腰际,即便是白领女性的常态装扮,却被她穿得气质脱俗,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韵味。
尹哲彦见她起身朝后走去,随口道了句:“周律师找你?”
方旖点头称是,尹哲彦靠到椅背上转着笔道:“去吧,说心里话,早上那事我挺惊讶的,倒不是对你惊讶,是对周律师。”
方旖微微颦眉:“尹助理的意思是?”
“没什么。”尹哲彦双臂环胸,“去吧,早去早回。”
方旖微微颔首,转身走到周洛琛办公室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这个敲门声明明没有多大,却好像整个办公室都在看着她,她想回头看一眼,但周洛琛已经说了“请进”。
方旖慢慢打开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地望进去,一眼便看见站在窗边的周洛琛。
与邢肆办公室简单明了的装修风格完全不同,周洛琛这里是典型的乔治亚式建筑风格,六对六标准分割的窗户,漆金的窗框,质感很好的木质地板,堆积在办公室上高高的文档,窗外阴沉欲雨的黑暗天气让这一切带着一股清冷的氛围,仿佛身处在七十年代的雾都伦敦。
方旖走进来后,周洛琛便单手抄兜转过了身,抬手示意她把门关好。
她谨慎照办,转回头时见他再次无声地示意她坐到他桌子对面去。
方旖慢慢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桌上虽然摆着许多文件,但文件的分类却非常清晰,不同的内容用不同颜色的夹子,条理分明地摆在那里,显得很干净。
方旖双手揽了一下裙边坐到椅子上,双腿并拢紧张地看着坐到办公桌后的周洛琛,低声问:“周律师,您找我有事吗?”
周洛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端起杯子推到桌子对面,声音压得很低道:“方小姐,可以先帮我倒杯水么?”
方旖一怔,随后立刻拿起水杯道:“当然,周律师要热水还是凉水?”
周洛琛轻声说了句“冷水”,她收到后便转身去倒水。饮水机摆的位置,与坐在办公桌后的周洛琛视线直直对着。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弯腰接水,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她接水时需要把腰弯得低一点,这就导致本来就不算长的一步裙朝上滑了不少,刚好可以看见一点点黑色丝袜的蕾丝边缘。
周洛琛目视这一幕,白皙修长的手指划过唇瓣,喉结缓缓滑动,发出一声轻咳,像在清嗓子。
方旖接好了水转身回来时,周洛琛已经翻开了一份文件,垂眼凝视着上面的内容。
方旖把水杯放到他手边,回到桌子前落座,再次发问:“周律师找我有什么事?”
周洛琛没吭声,只是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她,她低头一看,是份资料,上面贴着一个老妇人的两寸照片,是上午来这里找律师的那位。
“辛太太,今年六十八岁,靠拾荒为生,没有住所,因为唯一的儿子不尽赡养义务,哄骗她办理了房产过户,然后她就被儿媳赶了出来。”周洛琛淡淡地叙述着,“她儿子在市内开了一间家政公司,我今天带她去了一趟,没见到对方。”
方旖皱起了眉:“有钱开公司,没钱养母亲?”
周洛琛嗤笑一声别开头,似乎见惯了这种事,不痛不痒。
方旖慢慢把文件还给他,致谢道:“有句话早上就该跟您说了,辛太太的事谢谢周律师了,您是个好律师。”
周洛琛眼神压抑地看向她,似乎对她口中的“好律师”三个字很敏感。
他看了她一会,说:“你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帮你,她和你也没关系,要谢我也该是她谢我。”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那位辛老太,方旖尴尬地朝他笑了笑,他看了看表,说:“我把辛太太安置在一间宾馆,明天早上我会再陪她去一趟她之前的住所,看能不能见到她儿子。我不会跟她签委托合同,因为这事没必要闹到法院去。”他自信地说完,略顿了一下道,“这件事因你而起,所以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哲彦还有别的事要做。”
说句心里话,周洛琛这种身份,会亲自去跑一个一分钱都收不到还很麻烦的养老纠纷,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其实他满可以把这事转给家事部的律师处理,又或者直接让助理律师去办,根本不必亲力亲为。但现在他不但亲力亲为,甚至还要纡尊降贵地要再陪老人去一趟不孝子的家里,这让方旖心里滋生出一股别扭的歉意,好像她“牵连”或者“玷污”了他一样。
“那我跟何姐说一声。”方旖道,“明天早上几点出发?”
周洛琛靠到椅背上淡淡道:“我会跟她说的,你回去把你的住址发到我邮箱,明早九点在家门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