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是雪后初霁起的名字,到了他既是破晓,便起了个晗字,明蓁有了儿子万般满足,也不拘叫个什么,只盼着他平安长大,百忙之中还想着谢一谢明潼,谢慧哥儿那套小衣裳。
明潼这的小衣裳倒成了紧俏货,明蓁要了,明洛要了,跟着明湘也要了一套去,明洛这胎算下来也有七个多月了,她一个人在蜀地,又怀了胎,还时时打点东西寄到家里来,原来在家的时候纪氏也不曾念叨得这许多回,人走了,倒说得多起来了。
明湘也是一样,她因着胎不稳见了红,程家再不放她出门,画笔也不许再拿,一屋子就盯着她一个肚皮,妯娌之间原来倒处得好,却叫人打趣一句一个肚皮圆一个肚皮尖,心里存下心事来。
明湘倒不在乎生男生女,她还想要个女儿,生得乖巧伶俐些,教她读书识字学画弹琴,她做了几身女孩儿穿的小衣裳,存着盼生个女儿的意思,叫程夫人看见了也点头:“先开了花后结果也是好的。”
妯娌便觉得她这事上头奸滑,这下子倒不好说自个儿也喜欢女儿了,两个原是有商有量的,这么一来便重又不咸不淡的处着,等思慧了嫁,寻常一日也见不着一回了。
明湘嫂子怀的更早,程夫人便念着叫她先生个哥哥,跟着哥哥又能带了弟弟来,她只觉得担子都压在她身上,原就大着肚子畏热怕寒,嘴里没味儿,天一热火气跟着上来,静一会儿也确是觉得不对,可火性头上哪顾得这许多,明着暗着,刺了明湘好几句。
明湘却只当作没听见,她性子本来就淡,也不愿同人争吵,有丫头要争的还叫她斥责两句,只安心养她的胎,对着肚子看看画册。
程骥越发觉得她贤良起来,家里总有些闲言碎语的,明湘实不放在心上,程骥先是当她贤惠,倒替着哥嫂陪两句不是,谁知道明湘半点没放在心上,他倒觉得她隐隐有林下风。
程夫人原来自是喜欢长子媳妇的,若是不好,也不会聘了来嫁给嫡长子了,明湘自进门就从没同她起过争执,她心头计较这些小事,便不是大家子出来的教养了,当着人不能明说,却常常赏了东西下来,又想一回明洛那个性子,要真是讨了明洛进门,这会儿两个还不对掐。
明洛自在蜀地过她的逍遥日子,陆允武常给成王送信来,明洛也捎手送家信回来,她这嘴碎唠叨的毛病半点没改,写到纸竟还更多了,一张张的墨迹都不一样,显着想起来就写上一张,攒了一叠再寄回来。
明沅且看且笑,张姨娘不识得字,她就拿了这些往张姨娘那儿去,一样样读给她听,张姨娘原来就没了挂心事,知道女儿过得好,再有什么不满意的,一面听一面似跟女儿说话:“可不是,我说的,年纪大些的才知道疼人。”
说得明沅都笑起来,张姨娘自家不好意思起来,她跟苏姨娘结了伴,可女儿出嫁了,总归寂寞的,养了十六年,一出门就是远门,怎么不跟着牵肠挂肚,佛豆捡的更勤了,就盼着女儿这回能生个儿子出来,当着明沅的面就道:“我可求了送子娘娘呢,做得这个荷包袋叫她带在身上。”
她那荷包袋是讨了十个生了儿子的人家,衣裳剪下一小角来,拼了个荷包出来,有新衣有旧衣,却都是男孩儿穿过的:“替她借借福气。”
只张姨娘为着女儿的这番心肠,自上往下数的几个姨娘,就少见的,安姨娘除了黄符,每做了甚个小衣裳小鞋子的,就要叹明湘在程家算是过了好日子。
这些话纪氏不是不知,只不来计较,把她当作糊涂的,晓得明湘贴补银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家的女儿有了着落,只有明芃一个还在栖霞山上,不论是明蓁生产还是梅氏生日,都不曾下得山来,原先总还有只言片语的,这回一个字也无,她还在小院里开了一块菜田出来,种了小萝卜菘菜。
山上捡得野菌摘了野菜,最好的导师就是拾得,他样样知道,一到春天,山里怎么会缺吃的,明芃也学着拾得画些郑笔到寺里换些米粮,竟够她一个人吃的。
梅氏偶尔分神,知道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又跟着哭了两声:“她这是要出家不成?”可流上两行泪,又叫晗哥儿分去了心神,这个孩子生的太弱相了,恨不得捧在怀里养着,就怕养不活。
日子流水似的过去,到晗哥儿快半周了,明洛的儿子也办了满月宴,成王还特意送了一份礼去,新桂一开花儿,明沅出嫁的日子也就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