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抬头,眸中一道厉光,冷喝一声:“开府门!让他们搜!我正巧还怕他们不搜!”
他还没上楼,步惜欢的面具便已戴上了。
“都督!”正在这时,刘黑子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人未到,喊声已到,“龙武卫的人来了,说要搜府!”
暮青面具未摘,背衬着阁楼西窗,月色已淡,烛火正盛,少女一张少年容颜,相貌平平,却叫懒坐桌旁的男子怔怔失神,恍惚间觉得那眸里的光华惊艳了岁月江山,一生不能忘。
“步惜欢,你听好了!我若护着你,绝不会遮遮掩掩!我若想护你,一定会有护你之力!我今夜险弃了一生所求,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置我于今夜这般境地,谁也不能再置你于今夜之险。我自己险些弃了的东西,我会凭自己之力,要这世上再无人能让我弃!不必终有一日,就从今日起,我会为此不惧朝堂诡秘,不惧人间险恶,与你并肩,看这四海大定那日!”
即是说,这一年的时日,她暂且安全。
朝中封她为江北水师都督时曾言明一年后要阅兵,这一年的时日,她必定用尽心思琢磨练兵之法,待这练兵之法琢磨出来,又能证明这练兵之法有效的时候,才是元相国杀她之时。
她与江北水师有同乡之谊,又有战友之义,且兼青州山里智救大军之恩,五万水师归心才能提高练兵的积极性,才能最快练出个样子来。
朝中合适水师都督一职的,只有她一人!
元家想要自立,水师乃是谋算江南的重中之重!练兵之难,难在初时,江北水师的五万兵勇来自江南,不熟盛京的水土人情,亦不服盛京那些养尊处优的将领,那些将领多年未战,且不识水性,如何能叫这些个个水鸭子似的江南兵勇心服?
“那又如何?将来又非此时!”提起元相国,暮青不由怒上心头,愤而起身,“我如何不能护着你?我就是要护着你!”
“青青,你今夜还是走错了一步,错在不该如此护着我。”步惜欢叹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力排步惜晟通敌之嫌,已让元广怀疑你是皇帝一党?他之前查不清你的底细,又觉得你只认理不认人,不属于任何一派,因此尚且容得下你,但若是他看出你心里是亲近我的,那他将来必杀你。”
她不知道,她今夜与高氏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给他的震动,为帮他化废帝之险,她迈出书房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能想象得到,她在佛堂里愧疚与坚忍交织,自责与决绝相争时是怎样的难熬,这诛心之痛她肯为他尝,他又有何不能舍的?
“还不够?”步惜欢放下桔子,执起她的手来,“这天下间有一人愿为我弃了一生最珍视的东西,我如何能不满足?”
“我……没为你做过什么。”暮青低头道。
“瞧什么?”步惜欢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许你如此待我,不许我如此待你?”
暮青望着步惜欢,眸中被痛意填满,清冷不关世事的心,已知欢喜疼痛。
这是历代哪个帝王都不会容忍的隐患,但是步惜欢容忍了,只因今夜毒阎罗再现,他记着与她一起承担的话,想要帮她查出杀父真凶。
可他所布之局,每每让她心疼。他不诛元家满门,她虽然认为那是帝王应有的胸襟,但不代表她不心疼他。人人都有爹娘,人人都知那丧亲之恨,步惜欢若有亲政那一日,清除元党却不斩草除根,那些活着的元家子弟未必会感激他,心里想必会记恨他的杀父杀母之仇,而元修又遏着西北边关,关外就是虎视眈眈的五胡外族,谁敢保证时日长了不生祸乱?
若她是这世间擅长解谜之人,他绝对是那擅长布局之人。
他在她与高氏去佛堂时,或者在他知道凶手是步惜尘时就有这想法了。
若是元修不知情,隐卫劫持了步惜尘后,他很有可能会出手救人,而隐卫逃出宣武将军府后也无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地,因此步惜欢才挑在今夜与元修摊牌谈判,不惜暴露刺月门的秘密,不惜冒着放过元家子弟会有斩草不除根的危险,为的竟不是化解他今夜之险,而是帮她查杀父真凶?
他竟是为了她。
暮青边听边嚼着桔子,只觉得酸的甜的,品不出是何滋味,咽进肚中,喉咙心里都烧得生疼。
“你忘了那瓶毒阎罗是谁给步惜晟的了?”男子捏着桔瓣点了点暮青的唇,待她张嘴吃进去后,他才笑道,“这毒是步惜尘派人从巫瑾府上盗取的,还是有人给他的,需要查清。你爹死于此毒,我曾说过要与你一同承担,线索就在眼前,怎可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