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站了半天不觉,这一握笔明玥才感到自己掌心汗浸浸的,竟是如同历了一场拷问。
裴云铮瞧着她写的四个字,终于微露出点儿意外,拿起那纸弹了弹,弹出个窟窿,说:“在今日之前,我也尚不能确信。”
他一条条撕着那纸,在嘶嘶拉拉的声音中问:“你有几分把握?”
“三分。”明玥想了下说。
“哦?”裴云铮看她一眼,“那我再与你说,京兆府少尹是太子的人。”
明玥忽有些无力,“那,二分……吧。”
裴云铮不说话,明玥想起来:“京兆府尹也是太子心腹?”
“他不是”,裴云铮牵了牵嘴角,明玥松了口气,却听他叙道:“但他原本是崔容与祖父的门生,与崔大老爷私交甚笃。”
明玥这下蔫了。
——虽说京城崔家与崔煜一门未必多亲近,然而真正有事时,势必相帮族亲,这却麻烦。
“如今还要向京兆府递状子?”
明玥一闭眼,“递。”
半晌没有动静。
明玥睁眼,见裴云铮已然坐下,正提笔改桌案上的东西,——是她方才一气写完的状纸。
她松了一口气,方才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似乎没了,让她有些恍惚,不由用手指戳了戳裴云铮的胳膊,喃喃道:“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裴云铮没抬头,声音却恢复了一贯的温润,他道:“我早说过。但却不是你心里笃定的原因,我不能说与我帮滕王全无干系,毕竟这中间有党羽牵扯,但这不是主要的。”
明玥脸上一热,低低“嗯”了一声,她看着男人的侧脸以及宽厚的肩背,忽然很想伸手去抱一抱。
估计是方才裴云铮一反常态的逼问让明玥脑子不够用了,她这样想着竟然真的就这样做了。
裴云铮笔下一顿,点了一点儿墨迹,他没说话,继续改案上的状子,只是肩膀一动不动。
明玥一下抱完也意识道自己在做啥了,不过好在她抱的不是正面,遂假装淡定的起身,跑出去给裴云铮倒水,回来时却见他已改完了。
裴云铮耳朵有点儿红,不过并没多说,他将状纸卷了交给明玥,眉眼间恢复了清淡的笑意,“方才一番理由虽在公堂上未必有力,但堪堪能说服祖父与郑家族人了。”
明玥展开状纸看了一遍,不由有些惊讶,比自己写的高出了一个档次,这样一看,郑明珠对崔煜那叫一个情深意重,以致后来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要死要活……
她揉了下自己的脑门,忘了裴云铮曾中过状元来着。
男人却是又取出一样东西铺在案上,说:“这图你且仔细记下,兴许用的上。”
明玥细细一看,却是张地图,她看了一会儿说:“这是哪里的?有些眼熟。”
“崔家的”,裴云铮换了一套靛青外袍,随口说。
明玥眨眨眼,“你昨晚……夜探崔府了?”
“只是随便转转”,裴云铮一摊手,“现在可以先去郑家了。”
直到上了车明玥还在问:“四哥也一并去了?”
“没有”,裴云铮往她颈窝儿处靠了一下,“崔家后面有棵冬枣树,他在树上吃枣子。”
明玥稍有些心疼了,裴云铮应是一夜没合眼。
“你眯一会儿”,明玥用手遮了他的眼睛,“到了我叫你。”
裴云铮笑了一下,用手覆住了她的手。
他们到郑家时,另一辆马车也同时到了,见车里人下来,明玥上前了两步,“二哥。”
伍泽昭批了件银灰色大氅,笑着点头:“昨日便该来的。”
“现在也不晚”,明玥笑道,裴云铮在她身后微点了个头,三人一并进了府。
到了正堂之后,明玥就明白裴云铮为何有了方才那一番。
因除了老太爷等人外,她瞧见族里的二伯公和四叔公都在上坐,二伯公府里的堂兄郑泽谦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