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嬷嬷一张圆盘脸,眉眼淡淡,给人一种很和气的感觉,身上穿着半旧的牙色长襦衫,浆洗的分外干净,听了明玥的问话便忙答道:“回七姑娘的话,眼下不是到端午了么,老奴给木香那丫头编了几根五彩线,抽个空子来给她戴上。”
明玥笑着微一点头:“嬷嬷手巧,木香也随了嬷嬷,打出来的络子丫头们都犯抢呢。”
焦嬷嬷恭谨地道:“咳,那丫头蠢笨,也就手上的功夫还勉强凑合些。”
明玥也不多说,指了指焦嬷嬷手臂上的小跨栏,问:“嬷嬷这是要做什么去?”
焦嬷嬷略微抬了抬头:“这一入端午,天儿就燥热起来,奴婢今儿给老太太松筋骨时瞧着她老人家嗓子似不太舒坦,就想着到园子里去采些薄荷叶来熬粥,能疏风散热。”
明玥听了忙道:“祖母身子不爽利么?哪儿不舒服?”
焦嬷嬷摆摆手:“姑娘别急,不过是有些食欲不振,奴婢是想着薄荷粥开胃些。”
“那我同嬷嬷一同去采,大事上帮不上忙,明玥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尽尽心了。”说着衣服也不换,赶紧同焦嬷嬷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倒想起大姐姐的院子里中了一大片的薄荷,咱们去那采,定是快些。”
明玥如今还住在邓氏院子的东厢房,明年则要搬出来和郑明珠同住到韶华楼,不过两个院子离得并不远,只隔了一条明溪和一座望亭。
郑明珠到今年冬天就满十四周岁,这三年里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会子正挽了披帛在浇花,见明玥领了焦嬷嬷来时微微一愣,听明白焦嬷嬷的来意后倒也没说什么,自领着人去采薄荷叶,采完后又跟着去了厨房。
焦嬷嬷回到松菊堂时,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正在院里的西山根儿处跪着,一边脸高高地肿起来,显然是刚挨了打。她忙朝正房门口站着的大丫鬟白露看了看,白露悄悄比了个手势,示意没事,只是挨了龚嬷嬷的罚。焦嬷嬷冲她一点头,提着食盒转身进西稍间摆饭,摆好后,便在一隅静静地躬身而立。
片刻后,王氏由龚嬷嬷亲自扶着神情惫懒地坐下用饭,期间每没人敢说话,王氏吃得很慢,一勺薄荷粥要两口才吃完,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王氏方放下碗擦手、漱口,然后由白露搀着离了桌子。
此时已是酉时末戍时出,温度稍稍降下些许,王氏便由白露扶着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焦嬷嬷暗自打窗子往外瞅了一眼,罚跪的小丫头已经走了,想必龚嬷嬷早吩咐过。
没一会儿,便有各房的人陆续来请安了。
大老爷郑佑诚今年要在家守选一年,倒是清闲,也不管母亲待不待见自己,晨昏定省从来“来在第一走在最后”,王氏这三年里人在郑府,眼睛却随着郑明珠在镇州,日日等着抓邓环娘的小辫子,却未能如愿。
眼下长房全都回了郑府,王氏大概觉得她们在这地盘里是掀不起甚风浪的,所以倒不再整日里拉着一张脸了。
“娘今儿晚饭进得如何?天气热了,可有哪儿不舒坦么?”大老爷端坐在下首,恭恭敬敬地问。
王氏看他一眼,倒也不在儿女面前扫他的面子,只淡淡道:“我如今这个年纪了,倒不那般怕热。你们也别过早的贪凉,这热天儿才开始呢。”
几人恭声应了个是,二房和三房的人便也到了,三老爷去了黄县不在府里,三夫人便领着郑明霞和小八哥儿来了,小八才两岁多,一路上都是奶娘抱着的,进了正房后,董氏特地让奶娘将他放下来,然后让他磕磕绊绊地走进屋。
王氏一瞧见粉雕玉琢的小豆丁,立即就道:“快把他抱来我这里。”
八哥儿开口晚,见了王氏就嘟着嘴道:“竹.....竹五”,董氏便纠正他:“是祖母。”八哥儿叫了两声还是发不准音,董氏便作势瞪眼,八哥儿吓得直往王氏怀里钻,王氏哈哈笑,抱着他喂了几口糖水,这才问起邓环娘和林氏今儿到刺史府的事。
邓环娘便把去的各家夫人都大致说了一遍,末了提了下匆匆一见的郡王徐璟。
众人都十分意外,郑佑诚更是有点若有所思。
林氏便接着邓环娘的话将徐璟夸赞了一通,偶尔还会朝郑明珠看上一眼,郑家是百年世族,郑老太爷当年身居高位时和徐璟大概也是相识,郑明珠又是嫡长女,真有心进郡王府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