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高唐追了两步,突然省悟,撤刀转身。骤见穆青露举着板砖,正犹疑该不该继续下手,赶紧叫道:“别拍砖,让我看看。”掠到段崎非身边,蓄足内劲,点了他“印堂”、“太冲”等数处宁神安定的穴道,段崎非癫狂之势稍减,张口欲言,傅高唐沉声道:“别说话。”和穆青露将他扶到稍干净的地方躺卧,自己盘腿坐在他身旁,为他一一探脉。
穆青露蹲在旁边,不敢惊扰。大约盏茶时分,傅高唐额上青筋跳动,蹙起双眉。穆青露见状,焦急不安地问:“二师伯,小非怎么了?”
傅高唐摆摆手,没有答她,低头向段崎非道:“崎非,忍住,我现在先替你稍稍疏导经络,回去再慢慢整治。”段崎非咬紧牙关点点头。傅高唐又用了约二柱香时间,方才住了手,扶起段崎非问:“好些了么?”
段崎非满头大汗,在他二人相扶下挣扎坐起,感受了一回,道:“不痛了,只是周身和手足都酸麻得厉害。”
傅高唐道:“酸麻一时间难以去除。待回家后再设法解决。”
穆青露又怯怯地问:“二师伯,小非为甚么会这样?是方才那怪鸟使了毒么?”
傅高唐沉默一会,摇摇头,郁郁地说:
“和瞿如无关。”
穆青露奇道:“那?……”
傅高唐犹豫一会,吞吞吐吐道:“可能是崎非最近练功太勤快,进展过**猛,短时间内大量纯阳内力遍布全身,一时岔了内息所致。”
穆青露和段崎非对望一眼,穆青露惊叹道:“倚火心法果然刚猛!想我以往初练拂云心法时,也曾岔过内息,却远没到过如此疯狂的田地。”说着从怀中掏出手绢,替段崎非擦拭额头和脸上血迹。
段崎非神智稍定,渐觉额头触伤处一阵阵疼痛不已。穆青露半蹲在他身畔,边替他擦抹,边轻轻地说:“痛么?痛就马上告诉我哦。”语调中有难得的温柔。段崎非只觉额头脸颊被她轻轻点触,竟丝毫未碰到伤口,又加她的呼吸气息喷在脸上,热热痒痒,心中大是感动。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青露,有没有吓到你?”
穆青露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道:“有呢。幸好没酿成灾祸!话说回来,今天你和那怪鸟都把我吓得不轻。”
段崎非想起瞿如方才扑击之势,犹有些胆寒,道:“幸亏瞿如最后那记杀手的准头歪了。不然明年今日你们不光要祭屈原,还得祭我啦。”
穆青露伸手掩住他嘴,斥道:“小孩子家,不许胡说!不过——咦,对了……”她侧过头向傅高唐说:“那怪鸟儿可真怪得紧,爪子明明快挨到小非天灵盖了,却硬生生偏转双臂,宁愿去插地面!难道小非的脑袋看上去比砖地更硬不成?”
傅高唐骤然低头,在段崎非手足经脉上一阵拍打,看似漫不经心地道:“战斗之中眼花缭乱,瞿如一时看不准确,出手偏斜,也是有可能的。”
穆青露争辩道:“绝对不是。我在小非怀里瞧得真真切切,他分明就是故意不抓小非!——二师伯,我不会看错的,爹爹平时也常表扬我的好眼神呢。”
傅高唐身子一震,蓦地长身抬头,一把握住穆青露肩膀,严厉地道:“你记住,这件事情回去后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穆青露吓得呀了一声,段崎非扒开穆青露掩他嘴的手,奇怪地问:“二师伯,为什么?”
傅高唐转过头,不去看他二人疑惑的目光,沉声道:“总之,今天遇刺之事,你俩都千万莫要说出去——露儿,尤其别告诉你爹爹。”
穆青露有些不服,疑疑惑惑地道:“那您得告诉我为什么?”
傅高唐想了想,一拍大腿:“今天要不是你带头进巷子,何至于如此惊险?崎非又怎会受伤?你若是定要说出去,往后老三把你关在房间里,让你天天绣花写字的时候,可别再来找我哭诉。”
穆青露哎哟一声,赶紧道:“有理有理!好,好,保证不说!小非啊,为了师姐的幸福,你也别说出去!不过……”她看了看段崎非,段崎非也正指了自己的额头道:“但这里的伤,还有满身红漆,怎么解释呢?”
傅高唐道:“我们仨在路上慢慢商量,口供一致就行。”他抬头看看天色,道:“天黑了,得赶快回去。崎非,你走不了路,我背你。”
段崎非道:“谢谢二师伯。”
傅高唐背了段崎非,穆青露拾起霁虹枪,拖了刻碣刀,在渐渐沉黑的夜幕里,三人一起走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