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说说笑笑,所到之处益发热闹。十几个小孩童从身边蹿过,又叫又跳地聚在一堆玩耍。段崎非见他们脸上横七竖八涂了一道道黄色杠杠,向傅高唐问:“二师伯,涂的可是雄黄?”
傅高唐道:“是啊。天气渐热,涂了雄黄可以驱毒虫。”
段崎非心念一转,笑道:“青露,要不要也给你脸上涂些?”
穆青露道:“你才涂!你才涂!”伸手就去挠他痒痒。段崎非闪身躲避,却和傅高唐撞在一起。
傅高唐嘿道:“这么疯颠,换了老三在这里,瞧你们还敢不敢闹腾。”
穆青露一手兀自还抓着段崎非,吐了吐舌头道:“不敢。”说罢又去挠他。段崎非道:“你的榴花掉了。”穆青露叫道:“啊!”缩了手便去摸头。
段崎非乘她缩手,逃开几步,微微笑了看她。
穆青露一摸之下,嗔道:“明明还在。你骗我。哼。”却不再蹿上前。
傅高唐赞道:“女儿节嘛,露儿难得也要文静些。”
穆青露道:“我怎的不文静啦!喏,我乖乖地坐这看小孩子们玩耍。”说着往街旁台阶上一坐。
段崎非和傅高唐知她走得累了,便挨她一同坐下。只见那堆孩童耍了一会,倏地分作两群,左面一群小男孩儿道:“我们出新郎官。”右面一群小女孩儿道:“我们出新娘子。”又笑又闹,各自推出一个小孩儿来。
两拨孩童口中呜哩哇啦,作唢呐吹打之状,簇拥着自家新人向中间走去。待到即将汇合之际,突然男孩群中有人淘气,将新郎官向前一推,新郎官猝不及防,扑在新娘子身上,女孩群里好几个小丫头顿时捂了眼乱叫,霎时间便如麻雀纷飞,吱喳成一团。
傅高唐扭转了头不忍细看,嘴里直嘟囔:“想我堂堂傅大侠,今日竟然会坐在街边围观小娃子过家家,真是传出去也丢脸。”
穆青露笑得死去活来,边捶段崎非边说:“小非,以后你娶媳妇儿的时候,我也要忽悠大伙儿这么玩。”
段崎非从容对道:“依我看,应该是我先得机会忽悠大伙才对。”
穆青露正要反驳,忽听傅高唐催道:“快瞧快瞧,要拜堂了。”
段崎非大奇:“二师伯,您不是没在看吗?”
傅高唐道:“你不知道人的眼睛有旁光吗。真是的。”
段崎非口中喏喏,憋住笑跟随他的“旁光”看去。但见小小的新郎官和新娘子已肩并肩站在伙伴群中央。另一个略老成些的小孩正装模作样地主持拜堂。一对小新人拜了天地祖先又拜了父母,最后扭扭捏捏互相对拜一番,主持人尖声喊“礼成!”一时间新郎官得意洋洋,新娘子扭着双手羞羞答答,宾客们更是手舞足蹈,满地乱滚乱跑。
段崎非兴冲冲瞧着,心中偷偷想:却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演不演闹洞房?正想间,听主持人提议道:“一起唱个歌儿,来恭贺新人吧。”
众孩童拍手道:“好啊。”便有人带头唱道:“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扎进地底下。”
主持人指着他道:“不对不对,我们在办喜事,你唱这个明显不符合。”
众孩童点头称是。另一冲天辫小孩眨眨眼道:“我倒有一首跟办喜事有关的。”他清清嗓子,大声唱了起来:“麻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众孩哗然。段崎非三人前仰后合。穆青露笑得声泪俱下,颤巍巍道:“要是我,就趁机给那新郎官起绰号叫麻喜鹊!真好玩儿,哈哈哈哈哈。”
傅高唐边笑边捶地:“谁敢把今天本侠围观过家家的事说出去,我就跟他没完!”
段崎非抱了膝盖,本想忍笑,却怎么也忍不住。见他二人东倒西歪,突觉心中快乐无比,又瞧见穆青露俏生生的笑脸,真想就一直这样并肩坐下去。
耳听主持人愤怒的声音道:“不学无术的家伙!唱个贺歌都唱不像样!就找不出一首文雅些的么!”
冲天辫小孩苦着脸:“想不出啦。”
主持人一本正经斥道:“再想想!”
小新郎官拍拍脑袋:“咦,那首好像可以,虽然不懂说了些什么,但是好像挺文雅。”
主持人问:“哪首?”
“就是上次小西哥哥教的啊,甚么舞流光的。”
众孩童恍然大悟:“对对对!那首好,最文雅。”主持人用力点头:“就这首!反正大家都会,我喊一二三,咱们一齐唱。”
他喊了一二三,十几个稚嫩的声音一起唱道:
“落步阶前照满堂,拂云揽镜舞流光……”
穆青露和段崎非本来正笑成一团,猛听这两句,骤然停住。段崎非道:“这,这好像是……”
但听孩童继续唱道:
“茕茕玉阶春将暮,寂寂长灯夜未央。曲罢遥知花影重,酒阑不辨桂枝香。百年未解君子意,月色侵衣似水凉。”
穆青露惊道:“这不是……这不是……”她与段崎非对视一眼,一起说道:
“这不是《流光集》中‘拂云心法’的口诀吗!”
他二人互相对望,惊疑不定,忽听傅高唐在旁边自言自语:“正月开始流传第一句,今日五月初五,已流传到第八句了。”
段崎非道:“二师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小孩子会唱‘拂云心法’的口诀?”
傅高唐面色凝重道:“先离开这里,且走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