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叹为观止,不约而同,纷纷跟随。潇璇不为所动,踏上抄手游廊,直往月洞门去。五十斤黄金着实不轻,潇娟搬不动了,就由潇月接手。相互搀扶,谁也不求旁人。
潇璇走到前院,只见众长老鱼贯进门,迎面赶来。赵长老一步当先,人还没到,已先招呼:“楚师侄,你慢点儿,可小心呀!”随后跟着马长老,他精明能干,待人和气,又兼管账房,拿四十五两月例,也颇有威望。
潇璇见这两人来了,忽然计上心头,驻足站定。待众人靠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众位师叔师伯安好!”又朗声说:“师父命我把如意送到内院,由众师叔伯推举出了新任掌门,再到内院去请。”
一语出口,潇月和潇娟先是一惊。潇月气她“犯糊涂”,潇娟则腹诽容辉:“臭小子不要脸,还真敢勾引我师姐……”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潇璇若要接掌门户,势必遭众长老一致反对。门中有十三位监察长老,若一时定不下新任掌门,论嫡排顺,还得由潇璇接掌。到时侯相互拆台,山上势必大乱……”
开山立派以来,众人还没听说有人冒犯过内院。众长老见她识趣,大喜过望。在场十三位监察长老,若先废了潇璇,再想推举新掌门,至少得有七人一致。人人都想一争,到时候退而求其次,还是得便宜她。
潇璇主动放弃,正和众人心意。众人又交口称赞“明清真人”,或说“大公无私”,或说“因明睿智”,或说“教徒有方”一团和气。
马长老人老成精,笑着圆场:“别的不说,我们老家伙见过的人,至少比别人穿过的衣裳多。再说这富甲一方,人品端正,英俊潇洒,文武精通的俊杰。多了不敢说,三个还找得出来,你们说是不是!”众人随声附和,连连称是。
潇月和潇娟大吃一惊,吓得脸色铁青。潇璇却从脸上羞到了心里,面如霞飞,抬腿就走。众长老笑呵呵鱼贯跟随,后面又跟了一众护法。浩浩荡荡,直往“太易门”去。
潇璇交了如意,长老们再无顾忌,又忙着拥立掌门。“无量阁”虽由明清真人暂居,但再无秘密,护法们也随着散去。阁中只剩一众道童,轮班服侍,照顾得十分周到。
这几日山门易主,闹得阖山不宁。管事们见6潇诚主持庶务,都当他是新任掌门,争相巴结。执事们想再升一等,也忙着打探消息。熙熙嚷嚷,比过节还热闹。
有人来怂恿万管事:“你不是管着药房吗?不如包两支人参,去6师弟那里串串门。纵不为自己着想,也该给你侄女打算打算!”
万管事笑而不答,回头就找来四个执事训话:“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瞎掺和!就算有人想插进药房,也得先认熟一百二十种药材!”说着看向容辉,微微颔,十分满意。
容辉和潇璇在一起时,每句话先想三遍,觉得摸准了脉络,才敢说出口来。一颗心明明砰砰乱跳,却故意抓耳挠腮,装作漫不经心。没话说时,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他心有所寄,每天盼完日出盼日落,日落后又盼日出。吃得好,睡得香,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优哉游哉,过了一月。举手投足处,惊鸿一瞥间。她能感到他的钦慕,他也能感到她的回应。心有灵犀,绝非一厢情愿。
容辉刚听说潇璇交了“掌门如意”,只当是为了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以己度人:“自己在这番权势面前,又能否为她全身而退?”又惭又羞,又暗暗誓:“这番情意,今生无以为报!”
“无量阁”畅通后,潇璇又要在师父跟前侍疾,暂不能给容辉喂招。黄昏时分,容辉锁了药房,吃过晚饭,已是华灯初上。既无知己相伴,哪有兴致观景,索性回院中练拳。
道家拳法讲求“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初学者练拳,旨在通络活血,以力引气。容辉内功已至“先天境界”,潇璇就教他“以气御劲,力由心生”。
他眼观鼻,鼻观心,气行全身,冥心感悟,试着以真气驾御四肢百骸。一套拳打得如行云流水,强弱随心,快慢自如。收功后全身毛孔虚张,轻汗勃。更觉得肌骨轻灵,腋下生风,全身无不舒坦。
时值四月上旬,夕阳早落,霞光耀天。映得星月含羞,光彩迷蒙,另成一番景致。容辉长吐一口气,满心惬意。回屋喝了杯凉茶,又拿出一柄木剑,练起剑来。
剑,乃百兵之君,不过刺、削、点、斩四样击法。只因攻守互博,才衍生出各种招式。剑,因用途不同,又分长短、宽窄、软硬和单双。名家佩剑,更有讲究。功法若属刚猛一路,则多佩硬剑,以劲力制胜。功法若属棉柔一路,则多佩软剑,以路数取胜。
容辉初学乍练,性情未定,潇璇就只准他用木剑。虽只教了他二十七式“初级剑术”,却以各家上乘剑法喂招,让他活学活用。等日后定了心性,再请人量身铸剑。
道门剑法与别家不同,讲求掌法和步伐配合,与敌周旋。那一剑旨在避实击虚,直取要害。练剑者若心性急躁,沉不住气,对敌无异送死。正因如此,教习才不教新弟子剑法。潇璇常陪容辉日出日落,也旨在磨练心性。
容辉本不是急脾气,当日见潇璇演练,似翩翩起舞,只惊为天人。这时手持木剑,一连数招都是“擒拿”和“趋避”,转几圈才刺出一剑。月下舞剑,晃晃悠悠,只差一壶好酒。
他练到月落才睡,朦胧间忽听细索声响,应声惊醒,凝神辨别,竟传自药房。“有贼?”一跃而起,光着脚翻出窗子,悄声穿过小院,蹲到了药房窗下。
正值子夜,星光璀璨。隔窗敞开,恰好映出一道白影。容辉冷冷一笑:“朋友!”双手搭在沿上一撑,合身扑入。十指飘飘忽忽,直抓那人肩头,正是刚学的三十二路“擒拿手”。
他手还没到,忽觉一道疾风袭来。心头一凛,急忙变招。他常和潇璇在夜里拆招,闻声辨位,已颇为熟悉。三只手来去如风,呼吸间拆了十手。“他怎么只用右手,难道是个独臂人?”心念浮动,左手架他右手,右手并指如刀,直切他左肋。
这一招原期必中,双手刚动,忽觉凉风侵袭,右肋似被刀锋刮过,肺如针扎,痛得他张口低呼:“哎呦……”叫出声时,身子已麻了半边。
“他不是独臂人!”容辉心中懊悔,左手变抓为拳,凝力挥出。同时急吸一口气,就要长啸吐出。
这一拳直打中宫,使的全是刚劲,旨在逼开对手,脚底抹油。拳风刚出,忽觉腕下一凉,腕脉已被扣住。那只手冰凉嫩滑,竟然是个少女。又听一声低斥:“闭嘴!”清脆果断,竟是潇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