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仿佛轮回的宿命。夜是这样的深,以至于十八星宿中的天机星司徒空都有些颤抖,在微微透进轻裘的冷风里,轻轻的颤抖。但是他还是很有信心,天策府座下的十八宿都是从武林中数千名的高手中选拔出来的,没有高人一筹的地方,根本无法在这里立身,十八种武功在天枢星的操练下便是今天的“十八诛天阵”,数十位当世一流好手都命丧此阵之下,名动四海,号称剑名的沈南星甚至没来得及拔出他的剑,就化为了一片血雾,一片消散在风里有如空幻的血雾。第一个从这修罗地狱般的杀场里醒来的就是天机星司徒空,击出这惊天动地的一招时,十八星宿的每一人都如同进入梦魇。他已没有看见血雾,他只是知道自己正站在默默无边的细雨中,头顶有阵阵轻雷。
这诛天阵的力量是不是真的招天地之妒,所以天降怒,冬雷作,春雨至,鬼夜哭?没有人知道,他背后并不只是神秘的天策府,还有天枢!无往不胜的龙神太子!只要他们十八星宿在一起,有“十八星宿诛天阵”,无论是谁,也只有哀叹自己的命运。
夜风更冷了。小剑魔深吸一口气,悠悠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拔出了血魂剑,没有耀眼的剑光,也没有奔雷一样的速度,叹息声中,“血魂剑”轻轻的滑出了剑鞘,握在小剑魔修长苍白的指间,仿佛一个秋梦中初醒的小伙子,半梦半醒间倦倦的伸了一个懒腰,慵懒而又悠闲,秋愁一般的血色长剑遥遥指向司徒空。
这是司徒空第一次看见那柄剑,和剑上淡淡而又艳艳的血红,以及明媚入骨的血红中不易查觉的凌冽。一根银亮的白线穿破剑脊,似一道银虹穿破滚滚红尘,份外的亮,亮的连司徒空都楞了一下。这个时候,血魂剑悄悄震动了一下,好象短暂的离开了小剑魔的手,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司徒忽然觉得那根白线居然染上了一点点粉色!而天绝星岳天灵看见的时候已经慢了半个刹那,她看见的也和司徒不同,她看见的是小剑魔背后漆黑的空无里面扬起了一丝血光,一个黑色的人影好象从虚空里倒了下来,倒在小剑魔的脚下——天耀星顾天垂,死了。
随后她如此真实的看见了小剑魔消失了,他和他的血魂剑,一起被微微的夜风吞噬了。然后她看见了树林中飘起的无数血丝,有如兰花抽出漫漫长长的枝条,同时有无数朵凄厉的血色兰花在这样的夜盛开在静静的林间——带着没有生命的绝艳,寂寞的盛开!那虚空不见里肆意杀戮的神魔已经逼近了她,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寒玉剑,她只知道恐惧的睁大了眼睛,恐惧的看着她的,宿命!谁能向空虚里出手?
她是不是只能等待,等待死亡?她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是司徒空的手,司徒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却是淡淡的安慰。她第一次看见这样温柔的司徒,她也是第一次感到这般的恐惧,只想要在一个安静温暖的地方能静静的数着自己的呼吸。
身边的天傲星风残秋挥出傲剑决的无上剑气的时候。司徒居然也微微的笑了一下,很象小剑魔的笑容,寂寞的慈悲的笑容。他知道那是徒然的,他也和岳天灵一样在等待——死亡。他很想在最后能做些什么,所以他轻轻拍着岳天灵的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给她一点安慰。他只是忽然发现,原来岳天灵的身上也还隐约有着属于小女孩子的一点点柔弱,自己呢?自己身上是不是还剩下一个真正的,普普通通的男子应有的对女人的温柔?他却没有时间再想。
岳天灵看见了司徒空喉间喷涌出的血光,她觉得自己忽然变的那样的虚弱,象那些高楼上幽幽独居深自寂寞的大家闺秀一样,她不再害怕,只是轻轻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束冰流穿透了她的胸膛,她倒下前,一只手稍稍挽了她一下,但是她仍象一片散尽了生机的落红,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最后看见了身后一丈开外斜斜划过的那柄血魂剑,她看见剑脊上的白线现在居然红艳得几乎要弥散到剑刃上去,已经压住了剑身的轻红,红的,就象自己的鲜血。
她只听见朦胧里小剑魔最后的一声叹息,微微怜悯着世间的感叹。树林中,现在有十八具尸体,和在风里越发孤傲的小剑魔。
可是一点点细碎的敲打声却打碎了这宁静,小剑魔回过头来。一个白衣似雪的少年,批散着漆黑的长发,头顶结着一张白绫巾,正随意的坐在地下,倚着一颗槐树,拿着一只青青翠翠的竹枝,七八尺长,拇指粗细,笔挺如枪,在随意的敲打着地面。
小剑魔脸色微微一变,一言不发。敲打声渐渐规则起来,只是仍旧轻轻的,象是怕惊扰了什么。可是,树林中他和小剑魔之间的一段路,却有烟尘不断的从地上扬起,越扬越高,最后,直如滚滚飞沙。漫天烟尘中,小剑魔已经被竹枝头上延地送来的剑意制的不敢动分毫!
一会儿,少年不再敲地,烟尘落回地面,地上的尸首和小剑魔的双脚均入地三寸有余!月光破云,少年抬起头来,月华照在他脸上,居然是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孔!一个少年男子,他脸上却决非清俊,而是艳丽!一个艳丽妩媚甚于岳天灵的少年,明珠美玉一样的面孔上漆黑的一对眸子象黑色的宝石一样,月下,静静的看着小剑魔。
狂风傲剑,几与小剑魔齐名的少年名剑风满楼。小剑魔冷冷一笑道:“我早就知道我们迟早会有一战。”
“今夜就不错。”风满楼静静的说。
“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小剑魔已经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