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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
孤月白,庭中如积水空明,疏影横斜,长凳沁寒。
男人面色蜡黄下显得有些黝黑,不知道是什么风霜才能让一个元婴期已近容颜不朽的人被摧残到了这幅模样。常年军戍生活让他的性子都变得有些闷了起来,抿着嘴的他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味道,这种味道丝毫不因右手空落落的袖袍而减轻。
“三弟,不必再在门中为我寻些什么丹药了,你大哥自知自事,这元婴期就是我这一生的桎梏了,不必为了我,耗费你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脉情面。我在军中这些年,什么事也都见过了,这一只断手,便断了我继续晋升的路,这左都统旗领,也算是多年军职到头了。不过人的情面都还在,这断臂也因公造成,所以以后会给家中多留几分好处,也算是不虚这些年头。”
男人的面色肃穆稳重,语气淡淡,略带感慨,却并没有惆怅,也没有伤感。
“军中也留下不少暗伤,家务繁重,我不在的时候,便劳烦你弟弟多撑一撑。你二哥断了左腿,已消沉很久,行动不便,也怕伤了他自尊,外务少烦他为好。你四弟长袖善舞,但终究年幼,修为尚浅,很多时候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在外怕是被人暗中为难也不会与你我提起。以后待你混到长老时,自可领职供奉,镇在家中。我虽然是大哥,这断臂怕是有些堕了家里面子,所以以后退军还乡,家里掌舵的大任,就交给你来了。你自幼聪慧,想来今后的成就,怕是要比我大得多,这白家发扬的宏愿,最终也得是要落在你身上。”
白晨没有说话,暗中打听到龟寿老人消息与喜好的他,只是把自己煞费苦心才收集到的那份求礼紧紧握在掌心。二哥的腿疾已是常年的心病,这次能有些希望去求医治愈,已是极大的幸事。大哥臂膊因敌人心狠的秘毒,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至于再生,恐怕自己还得在今后几年多费些心思。
“怎么?不听哥哥话了不是?”
男人呵呵笑道,那张在军中一直抿起的嘴唇极为少见地勾起一道弧度,显得既温和又慈爱。他自是知道,从小时候开始,每次家中有什么决定不符这个弟弟的同意时,聪慧的他不会明言反对,最后总会暗中施为,曲线动作,让家中长辈明了处理的不妥。
“大哥,这样不妥。我今后终是要担一分轩雷的担子,还要尽量为家中谋取名额与资源好处,做供奉亲近了家里,但疏离了人脉和关系网络,久之恐怕容易被边缘化,家中还得有个掌事的才好。另外,我在家里排行老三,大哥你沉稳行事,注重大局,二哥虽然消沉,但处理内务之时,赏罚分明,明察秋毫,哪里需得找我继承家主之位。举贤避亲,这样在外看上去似乎多了些风光,未免招人闲话,污了你与二哥的名声。”
低声恭敬而不失亲近,与门内的作势不同,兄弟二人间的商谈,以实出发,以情说话。他自然知道大哥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这样对大哥二哥太过不公,自己从小受家里chong爱,但发扬白家,不是恃chong而骄的人能做的事情。
“呵呵……这些事情说起来终归太过遥远,既然你还不愿,那就先搁着,待到我告老之时再说罢。说起来你这小子,倒是比大哥还早定亲啊,说说看,那女子如何?不要怕委屈,我白家还不需要腆着脸靠跟一个北岭的望族联姻强大起来。”
暗自摇头,自然知道这对家里有多重要的白晨巧妙地抛开了这个话题,兄弟间再上一壶酒,月下闲谈起些当年往事来。
大哥已三十又六,提亲之人络绎不绝,不失有合适的对象,无论从家世还是其他方面而言。然而他考虑常年戍边,耽误人家大好青春,始终不愿。白晨考虑到若家中无人,世家里夫人与小叔之间的轶事荤段也早流之街巷,成为青(和谐)楼里常说的调(和谐)情段子。他固然相信二哥四弟,但未雨绸缪,何况家中还有不少男侍下人,这事始终不能委屈大哥,也无关大局,尽管爹娘年年在催,他也坚持顶住了压力,随大哥自己意愿了。
画面一换,与二哥的交洽,说起龟寿老人消息时候他面上的惊喜与随后的犹豫,最终被自己说服时候的不放心与压抑着的欣喜。听四弟回报家中近况,孝父母时候的合家欢乐。
这些画面,一一在脑中闪过,最后化为一粒粒光点,光点渐渐变大了起来,刺得他想要闭上双眼,实则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
“啊,你醒了。”
安心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松了口气。
白晨从未感觉有如此地疲累过,想要脑子一昏,便从此不再醒来了。但方才那些画面,那些光点,无一不是支撑着他继续沙哑声音的力量。
“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
“奇怪,不是你自己昏迷在我面前的么,还吓了我一大跳呢。”
说起来,女子似安心地抚了抚胸口,小小一个动作,竟被她做得无比诱(和谐)惑,偏偏其本人仿佛无觉般,面色纯真,这种反差的魅力,足以倾倒大部分男人。
“我啊,我叫隙空幻,缝隙的隙,空明的空,幻影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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