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半个月前的他,留下的一段影像。
“我在洞口留了禁制,元婴期的强度,一般人与妖兽一般是进不来的,所以站在这里听我说话的,应该就是你了。”
他面带微笑,对着桔梗的方位。
然而瞳孔中,并未反射出那白衣红裙,只是一片漆黑。
“现在留下的后手,大概还有经过魔痕转化出来的很多为了吸引人注意的魔气。当我触发它的时候,阿枫应该就会将你召唤回来,然后让你来到这里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并不掩饰那份孤独与落寞。
“我到北方援倾城,承诺是一方面,为了乘那艘破浪巨舰去东荒,又是一方面。毕竟当初也没想过,我能这么快就到元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虽然代价也很惨重就是了。”
桔梗依然沉默,然而双手已经开始略微有些颤抖。
因为她看见,他的身影已经渐渐有些模糊的迹象……
“这么久没回来,月村还是这么让人熟悉而心灵恬静。但是也陌生了许多,清冷的山风没有当初那么炽热难忍,瘴霭也因冬寒尽数消失,狗尾巴草不嫩,那清潭中,也没了你。”
他忽然一阵不好意思的样子。
“自己说出这种话果然好羞耻……反正你大概已经习惯了吧,寒来暑往十余载,而我毕竟只歇了一暑,还是有好多不习惯的,而且也没了那个引导我习惯的人,她现在不在这里,在你站立的时间。但是我已经不在了。”
“……马上就要去见你了,还有那个惹人恼不知该怎么处理她的大小姐。也不知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跟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又会多出些什么。然而既然你看到了这个,说明我现在的决定最终还是没有改变。”
“当初认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毕竟你对谁都是那个样子,所以竭力控制。即便你北来,让我感动之余,也有了几分受宠若惊,和疑。但是毕竟我还是喜欢你的,不管怎么控制都好,你在来了北方后,没有找到瘫痪的我也罢,我都是喜欢你的。但是毕竟你没有在那个时候找到我。我来这个地方半年,结果受伤被照顾的时间就有两个月,可惜两次之中,只有一次是你,所以在最喜欢你的时候,我也很不知羞耻地在心里为那个人留了些位置。”
“不过喜欢你也好,为那个人留了位置也罢,你们终究都是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的。她倒是想生死相随,但是处境比你更窘迫。而你或许心都不能全属,又谈何其他?或许我最终不能达到目的,然而不去那边试一试,终究不甘心。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在月村等我,等我一败涂地,像条狗一样灰溜溜爬回来,灰了心,泯了志,再安然恬淡地生活下去。”
说到此处,张彻的身形已经越来越模糊,然而还能看到他的迟疑。
“……或者,待到枫成长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对极东已经可以大致放心,那时再……”
“呵……就当我说笑吧……总之,你有你无法放弃的责任,我也有我必须履行的东西。曾经从来没想过,我会为了追求一个东西,如此地奋不顾身孜孜以求。”
语至末处,他的语气又稍活泼了起来。
“也不是没点儿期待……东荒啊……神州啊……继承了这么多年的文明,是什么样子的呢,又会碰到……哪些有趣的人儿呢?”
乐观的悲观主义者洋溢的微笑完全掩盖不了眼底的些许离意。
“嘛嘛……差不多就到这里吧,虽然没办法抱到你,不过还是来个临别前的拥抱吧,当作一种仪式也好……”
那已经完全模糊了影子的张彻带着最后一抹未曾逝去的浅笑,轻伸双臂,闭上眼睛,向前迎来。
巫女直到最后一刻都保持着沉默,松开握紧颤抖的掌心,也作虚抱状,轻轻闭眼。
蓦然到来的却是紧紧的充实与温暖。
惊讶地睁开眼睛。
眼前却空无一物。
骤然湮灭的滔天魔气,黯然逝去的漆墨光罩。
与其后因关心焦急而赶来的阿枫戈薇一行人。
吵杂的氛围包裹了整个山洞,温暖驱散了那鬼蜘蛛滞留的一丝禅意。
被簇拥着出洞的她悄然盼首。
背后那打碎破裂许久的酒坛碎片,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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