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年轻人你又过赞了,既是同道中人,此等小事,我自然是不介意的。只是笔墨小钱,老朽本也不想雅兴之下提此俗题,奈何实在有些囊中无底,落笔之前先谈好,十文一幅,年轻人你可愿?”老人本兴致大浓,拿出纸墨,思索片刻又好好说定,落笔之前谈好,价格也正常,看来是真的家中俭贫。
“老先生你放心吧,十文一幅,说定了。”张彻淡笑一声,便拿起老者递过的白毫,抚平宣纸,用镇纸压定,轻蘸点墨,凝神静气。
张彻是有过书法经验的,虽然不长,也就高二开始,两年而已,不过每日必写,内容变化不定,或《菜根谭》、或《小窗幽记》散句,倒是少有长篇,当然这与他每日忙碌的高中生活也有关。每次书写,先定思一日之行为,随点两笔倾心之语结束。这次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下笔。
无奈,只好回忆,沉思。
“枝头秋叶,将落犹然恋树;檐前野鸟,除死方得离笼。人之处世,可怜如此。”
笔在意先,张彻毫落纸时,不觉间便已书毕。
此一句,出自小窗幽记,俏字篇,张彻思来想去,来这里三月多,经历实在可媲往前三年,其中凶险处,体会处,忧怀处,悲凉处,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而视黑春、鬼蜘蛛之死,以及北来一路,万千千民与妖之死,月村之生,以及北来一路,万千千民之求生,各态皆犹,融会于心,便自然而然,只能写出这一句来。若真要说为谁而写,张彻将那万民死生中选一个代表出来,这一句,大抵是为鬼蜘蛛,或曰奈落,而写。
张妙棋茫然,倾城昔惊异后沉思,老者处于暮年,感同身受,恍然而轻叹。
只是还没等他们发出什么感想,张彻撤纸再换,第二句顺流而下。
“王侯将相,或确无种,而必有类。”
这个世界大概没有陈涉,所以也没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彻这句因感悟而自创的一句话,想必也不会有太多人明白。若说刚那一句,说尽了生死间的各种感怀,那么这一句,便是他这三月,抑或前半生,所看明白的。生而无种,后求有类。那些能成为王侯将相之人,必有其长处,总归而言是一类人,出生时无领人之先,那么后天便求王侯之质,张彻目前,自被逼到这个世界开始谋算心机的那一刻起,做的正是此事。他不求王侯将相,但他的目标难度远甚于王侯将相。
果然,倾城昔开始茫然,只是因为其家世,有那么一些明悟,老者阅尽千帆,脸上明悟的神色,比之倾城昔,又稍稍多了那么一些。
仍然没有等他们反应,张彻一气呵成,撤纸蘸墨,一笔落就。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也许第二句还有人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在一二句之后再来这么一句完全不想关的一句话,便没人知道他落笔那一刻的心境。
张彻看看自己的三张成果,略带嫌弃地撇撇嘴:“好久没练手,果然烂成狗了,我就不适合什么挥毫,最多算胡乱涂抹点墨水。”
只是从他不释手地来回翻看、眼神间对自己一气呵成完毕三幅书写的欣慰和自满,和眉目间似乎释放了很多东西的畅快,可知这死傲娇完全不像自己说的那么回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