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转头过去看到的,便已是那少妇面色一阵青白,终是忍下来低头躬身,向青年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而那青年,却似未醒要继续睡下般,又眯上了眼。
夏东的眼也眯了起来,闪过一丝寒光。
十息之前。
“哪来的女人。”青年目中有些迷茫,语意似有问意,可其冷声的话语,却让人否决了这种想法。
少妇愣了愣,似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此有礼的问候和请求,竟遭来了这样的冷言相待,不过她抿了抿唇,还是道:“小哥……”
“我说小娘子,骗人,也应该认真一点。你脚步沉重缓慢,似是不堪身孕重负,却走得刻意而不小心,哪有怀身母亲生怕跌倒孩子遭到磕碰的小心?你随着难民潮到了这个地方了,却没有家人相陪?不会有放心你来陌生人处歇息而不陪伴甚至不搀扶的家人。你说是行了几日没有休息疲累,可眼眸清亮神情自然,甚至面白色净,哪有丝毫的汗迹污渍和疲累之感?若是当家的匪人,在这难民潮里太显眼,你应是哪家的惯偷吧,不要哪这些招式来糊弄我,这车上摆着的是刘叔一家的营本,有我在,别想动它,滚。”
青年说罢,冷目扫得少妇一阵心悸。
想不到自己精心伪装的小腹没出破绽,却出在不经意的脚步上,特意打扮了一下为了迷惑他的脂粉,却反而弄巧成拙成了言语的悖处!
少妇低头,没有完成主子的任务,即使只能遭受惩罚,她现在也只能悻悻退去。
而远处,离得仿佛世外的枫林中,夏东与巫女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经由那名为莲生的小厮告知。
巫女眸睁而微惊,继而含笑摇头,恍然。
夏东垂目而眉怒,继而面沉不语,沉默。
“看来此次相赌,是不分胜负了,或者说,我们都败给了那个青年。想来我也与你的信息没那缘分,还是自去寻找,来得更过安心。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不会原谅你再对我言行的无礼,告辞。”巫女轻叹口气,似是看出了什么,缓缓说完,飘然而去。
夏东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阻拦巫女,任其消失在视野中,背对枫林遥望巫女的他看着红裙白衣的身姿飘远,缓缓闭上了眼睛,面色恢复了平静,可是身后跪着颤抖的莲生却知道,他的主人此时心中,恐怕没这么平静。
“将那人带上来见我。”夏东负手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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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身向念头中那个烙印最后消失的方向,也即是玉城,愈行愈快,仿佛心也跟着身体飘了起来,念头起处,却是心头的释然与明悟,与那嘴角一起明媚起的轻轻笑意。
那是三个月前的记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以为自己牛比完了,动辄猜测别人的心意,以为世事都在自己的操控之中,装比的样子让人恶心,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傻比了。。”
他看着地上自己练那不知名拳法时踩出的印痕,嘲弄而阴险得意地笑着。现在想来,应该是在笑当时他与自己一起而不敢现身甚至不敢偷听的那魔头,当是在那拳法中动了什么手脚。
“可是殊不知,人都是各自不同的,哪有那么容易让人看穿自己。总说世人庸碌,的确如此,有时候可能有一些透彻明了的感悟,可是人之一物,便是如此,无论当时有多么深刻而透彻的看破和感悟,终究不能长久,时间过去之后又是一条碌碌大狗,人终究不是圣人,还是要回到俗套的生活中,成为俗人,此为众生相。”他嘲弄着云凌似有了些得意上头,又多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真心话,“但是总归会留下些痕迹残渣,即便并不多,可是世间感悟无尽,每个人经历不同,残渣堆积起来,也会有那么些高度,哪能那么容易让人看透,这个不停吸取的过程,我也就把它称作是成熟了吧。”他似又回忆起了往事,叹了口气。
巫女眼神愈来愈亮,有些怀念,有些欣意:“想不到今天,我也做了回你口中的自以为是之人。”即便如此,她也不在意,因为自己知道了,而且是他提醒自己的,“我对世事了解还不透彻,还需要听你故作姿态的慨叹,你在哪里……我,不是障碍。”
她的心意愈明,脚步愈轻。她的速度愈快,直向远处那隐现轮廓的城郭,
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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