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丁一松醒来时,桂瑾萱还打着轻微的鼾声熟睡。丁一松觉得头迷糊糊的,神思怠倦,浑身无力。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一个是酒精作怪,再则是那该死的货款折磨他,弄得他比失恋还痛苦。
丁一松没有叫醒桂瑾萱。他蹑手蹑脚地洗漱后,一个人去餐厅吃了自助早餐。吃完早餐,他打的来到F公司工地。
工地的司机三五成堆地聚在那里,见丁一松走过来,嘴里嚷嚷着,咋还不卸车,我的车压两天了,损失谁负责?
丁一松找到生产部蔡经理,说:“张总回杭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无论如何不能卸车。”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丁一松又找到吴经理,故意说:“我的货全部到齐了,你们什么时候给我货款?”
“货款的事得张总点头,张总不点头谁也不敢办。”
“张总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定,也可能上午到,也可能下午到。你把车先卸了吧,怕什么吗?我们很讲信誉的。”
“你打电话告诉张总,钱不办我坚决不卸车。实在不行,我们把车开回去。”
“你别急,再等等张总……”
丁一松忧心如焚地坐在那里等张总。等到中午,张总也没回来。他急得抓耳挠腮,心里的火气飕飕地往上蹿,然而,他又不能发火。吴经理叫丁一松到工地食堂吃饭,他赌气地说:“没胃口。”
丁一松坐在吴经理的办公室里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张总才开着宝马车回来。
张总见到丁一松,气鼓鼓地盯着他,少顷才拿腔作势地说:“你这个同志办事情就是斤斤计较!办事情要大事讲原则,小事讲风格。你一点风格不讲!不给钱就不卸车?”
“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再说了,你是老板我是打工仔,我跟你不一样啊。我要不到钱是要被炒鱿鱼的。”
“你马上通知他们卸车,我带出纳亲自给你办款。”
丁一松给生产部蔡经理打了一个手机,告诉他可以卸车了。说罢,丁一松又和张总说:“办款我也去,免得你们把账号和名称搞错了,白忙乎。”
张总用手指点着丁一松的鼻子,冷言冷语地说:“你呀你呀,太不相信人,太谨慎。你成不了大气候!”
张总开着宝马车,拉着丁一松和女出纳,来到城里一家建行。女出纳赶在银行下班前,把一百九十多万电汇手续办好了。丁一松终于绽出了笑脸,连呼吸都带着扬眉吐气的快感。
“晚饭在哪里吃?”
“你请我吃饭?”
张总看了丁一松一眼说:“咱俩谁喝醉了谁埋单。”
“可以。”丁一松说完又后悔了。昨天晚上喝高了,到现在还没醒过劲来。再喝,他肯定不是张总的对手。然而,堂堂的大老爷们,说出去的话怎么能收回来呢?就是喝死,也得喝!
酒,还是在明珠大酒店喝的。张总点了五六个特色菜,要了两瓶剑南春。女出纳喝饮料,咂嘴弄舌地吃着菜,看他俩“龙虎斗”。
丁一松觉得此刻自己像个马戏团可怜的小丑,呲牙咧嘴强装笑脸地在酒桌上表演着。为了博得张总开心,丁一松用装红酒的高脚杯喝酒,而张总则用小酒盅喝。丁一松喝一大杯,张总喝一小杯盅。没用一个小时,丁一松的一瓶酒喝光了,张总的酒还剩半瓶。
张总哈哈哈地笑起来,用指头点着丁一松的脑门说:“你不行了,你看你脸都白了……哈哈哈……我跟你比醉酒,没跟你比速度……哈哈哈……你埋单吧。”
“我……没吐,没吐……就不叫醉……不叫醉就……”丁一松的舌头打起卷儿来,身子也开始摇摇欲坠,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瘫到桌子底下,软如烂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丁一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手背上扎着吊针。桂瑾萱坐在旁边,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显然是刚哭过。
“你怎么……”丁一松有气无力地看着桂瑾萱。“我没告诉张总你来屯溪啊?”
“张总昨天晚上被你吓得脸都青了,急忙给你们销售公司打电话,说你不行了,叫速派人来。你们销售公司这才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想想你真够吓人的,整整昏迷了十二个小时,要不是抢救及时,你就完了……这销售真不是人干的,咱们回去不干了。这年头,平平安安就是福。”
“你放心,没事,不就是多喝了两杯吗,死不了。那百分之六十的货款已经电汇到公司的财务账号上了。今年我争取再做几笔生意,我们买房的首付款就够了。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住上新房了……”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再做几笔生意,你的小命都得搭上……我们不买新房子了,老房子住起来也挺好……”
“那样太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清楚了,你们做生意太不容易了……只要你身体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钱。人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啊?”
听桂瑾萱这么一说,丁一松的鼻子竟有些酸楚。他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扑簌簌滚下来。他嘴里轻轻喃喃着:“谢谢你,瑾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