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陈大人哪,你怎么才来,罚酒罚酒!”包厢内,早已等候着的三名官员一看见陈百冲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一起上前抓住了陈百冲的胳膊,亲热的把他往酒席上迎。
“陈大人,我与你,可是一起放工,离开衙门的呀,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是不是家有猛虎,拦住了去路哇?”说话的是副司长沈壁,也只有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开陈百冲的玩笑。
陈百冲今年五十有八,长得是膀大腰圆,脑满肠肥,走起路来,就想一个球一般,滚哪,滚哪。他哈哈一笑,伸出肥厚的胳膊,拍了拍沈壁的肩膀,道,“你很嫉妒吗?哈哈哈哈……”
他竟然直接承认,倒是大大出乎了两位监长的预料。一个男人被妻子牢牢管住,做了可怜可悲的妻管严,那是在哪里都要遭到同僚鄙视的。沈壁是陈百冲的副手,他年纪较轻,才不过四十出头,为人精明强干,是陈百冲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是盐政司实际上的一把手。从两位监长尴尬的笑容中,沈壁已察觉出了他们心里的想法,开口解释道,“二位大人,你们有所不知,我们陈大人哪,刚刚才将一位心仪已久的小美人收入房中,这几日夜夜厮守,正是情浓意mi的时刻,那可是神仙都羡慕的日子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位监长都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之中,有羡慕,有嫉妒,就是没有鄙视。
四人坐定了位子,陈百冲他端起酒杯,刚要举杯往肚子里灌,沈壁却伸手将他拦下了,道,“陈大人,先别忙喝呀。”
陈百冲一愣,道,“不是说,要先罚三杯么?”
沈壁看了看他,不由得笑了:“大人心系家中美人,怎么把今夜的宴请都忘记了么?今夜的酒,可是御用的百年老窖,可遇不可求哇。”
陈百冲听到,哦了一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还不让伙计上酒?”
沈壁笑了笑,抱歉地道,“陈大人,对不住,今夜的宴席不是我请。”
陈百冲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叫谁,肖,肖……”
“肖紫晨。”两位监长终于找到了cha话的机会,赶紧报了冤大头的名字。
“对,对,肖紫晨,”陈百冲重复道。他忽而赞叹了一声,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位肖紫晨,原来是通判雪大人家的千金,金陵有名的才女,是也不是?”
“正是。”沈壁点头。
“也难为她了,”陈百冲淡淡道,说完这句,他立刻就忘了自己的同情心,又道,“今天晚上,吃什么菜呀?”
沈壁道,“烤羊羔。”
陈百冲皱了皱眉,道,“又是烤羊羔?这个月我都吃过一次了呀。”
“大人,这次的烤羊羔,只怕与之前的那次有所不同,”沈壁道,“这次的烤羊羔,乃是李掌柜亲手烹制,那可是,美味中的美味呀。”
“哎哟,”陈百冲惊讶的叫了起来,“一千两银子一只的那个菜吗?”沈壁点点头,陈百冲咂了砸嘴,似是立刻有了食欲,道,“这道菜,我心仪已久啊,没想到,今日……哎,怕是还吃不上呢。”
沈壁笑了笑,并不说话,同时给两位监长使了个颜色,让他们也不要出声。
陈百冲独自了一阵愣,吞了三五口唾沫,似乎还是很难决定,又问道,“话说,今夜的酒是御赐的百年老窖啊,哎呀,那么,沈壁啊,开胃的下酒菜是什么呢?”
沈壁笑道,“第一是西藏的小牛鞭,第二是天山脚下的驼掌,第三是云南滇池的山狗脖、梅里雪山的雪雉爪、贝加尔湖的天鹅蹼、天鹅脏、还有南洋深海的帝王蟹。”
“哎哟,”陈百冲又是一声惊呼,“不得了不得了,全部都是好东西,哈哈哈,好东西。”
有了中意的下酒菜,他的食欲彻底上来了,捻了捻花白的长须,又道,“那么,汤呢?”
沈壁神秘地贴近了陈百冲的耳朵,小声说道:“说起汤嘛,今儿就巧了,那肖紫晨点的汤叫做美人羹,很适合大人的口味呢。”
这道美人羹,店家的介绍时鲜嫩如初春柳芽,清新如雨后花菲,喝了它,就会体会到少女的滋味,妙绝无穷。肖紫晨看着介绍非常有趣,恐怕很适合今天的几位老男人,就点了。殊不知,这道菜的精髓,正是体会到少女的滋味几个字,它说的,并不是真的喝了汤就会体会到少女,而是说,喝了它,再去体会少女的滋味,便能体会到无穷的妙绝。说白了,这是一道带有壮阳催情功效的鲜汤,非常适合食客在饭后泡澡时,与侍浴女子在澡盆中快活一番。
陈百冲逼着嘴,摇头晃脑地从鼻孔里出嗯嗯呀呀的声音,似是在幻想美人羹的滋味。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似的问沈壁,“那位雪大人的千金,为咱们准备的饭后甜点,是哪个妈妈家的?”
所为的甜点,就是指侍浴的少女了,沈壁说,“今夜的宴席,这位肖紫晨在选菜一项上,事事都做得很合咱们的脾胃,唯独这一件,令下官百思不得其解,她点了美人羹,却没有为我们准备甜点,你说,奇也是不奇?”
陈百冲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奇,确实是奇,我记得,前年见到这位雪姑娘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少女,恐怕,是因为初为人妇,还不知道欢场中的规矩吧。你提起这个,我就想到了一事,这肖家也是一家大户,怎么会让这个才刚刚成年的小娃娃来跟我们吃饭呢?这实在是,很蹊跷呀。也罢,今夜就如此吧,看来我与李掌柜的缘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道烤羊羔,我还是改日再吃吧。叫人进来,我们随便点几个菜,就这么办了吧。”
从进屋到现在,陈百冲一直在跟沈壁谈论吃喝,其实,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吃喝才是王道,工作,那是下等人干的活,像他这种大人物,只要做个决定就足够了。
就像现在,他说了没有口福,便是说不准备与肖紫晨接触了。
一直坐在下傻傻陪着cha不上话的辑务衙门监长候传家听到陈百冲竟是预备放弃肖紫晨这条大鱼,这会儿急忙起身说:“大人且慢做决定呀,下官以为,今天的宴席,值得一吃。”
陈百冲最受不得被人顶撞,闻言就很不高兴,讥讽道,“好啊,难得候监长如此有心,那你过去,把那酒席吃了吧,明天别忘了来向本官报告一声,那百年老窖,还有那烤羊羔的滋味。”
候传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不行不行,大人都不去,下官哪敢造次。”
陈百冲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骇得候传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他身子都缩了一小半下去了,此时却见沈壁一个狠厉的目光朝他射来,看了看他之后,又向包厢大门那边扫了一扫。候传家会意,会同了另一位副监长,赶紧退了出去。
包厢中只留这主仆二人,就是他们敞开心扉,谈正事的时候了,沈壁一拱手,郑重的说道,“老师,学生也觉得这顿酒席,吃得。”
在沈壁才出道时,拜了那时候还只是一名监员的陈百冲为师,二十几年过去,两人都已飞黄腾达,事业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个称呼,依旧保留了下来。陈百冲先摇头,不动声色地道,“这一次,实在诡异的很。这肖全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边竟然肯出三万两银子,买他的头,我看那架势,不仅对银钱毫不吝惜,更是对肖家人恨之入骨,誓要把肖家的人一个个统统弄死才会罢休的。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要去占了吧。”
沈壁道,“老师,你说的那边,究竟是哪一边?学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实难做出准确的判断。”
陈百冲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威远镖局里的那条老狗。他们镖局,与各个槽帮的关系都很不错,为了点小钱闹的大家不愉快,实在不值得。”
沈壁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两手环抱在胸,陷入了长考。陈百冲知道那是他的习惯,也不去打搅。一刻钟之后,沈壁才思考结束,依旧还是那句话,“大人,我觉得这顿酒席,可以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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