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威抚放下茶杯,道:“咱们齐东市的习武风气,古已有之。但要说发扬光大,还是从明末清初本地发现了大金矿以后。”
聂光明点点头,齐东市的黄金矿藏量在全国名列前茅,在周边的县市更是妇孺皆知。
“自从朝廷派矿监开采金矿,各路响马、绿林好汉蜂拥而至,就连本地豪强也蠢蠢欲动。无奈官府势大,这些人不敢打官家大矿的主意,就开始对附近的山岭跑马圈地,各自寻人探矿。结果真的找到了不少小的矿脉,而且品位高埋藏浅,价值极为巨大。”
看到聂光明听得津津有味,蒋威嘴角挂笑道:“找到矿脉的自然是欣喜若狂,可是那些没找到矿的呢?他们出工又出力,到头来只占了一座荒山,什么都没捞着。这些人多是江湖匪类,自然不会轻易罢手,于是持刀带剑的杀上门去,强占了那些幸运儿的山头。而被抢者若侥幸逃得性命,为了报仇,或以江湖道义,或以重金相酬,广邀武林中的成名好手前来助拳。”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恩怨?”聂光明原以为行走江湖,就是侠少侠女们凑在一起,没事比比武,谈谈情。遇到仇人了,一言不合拔剑就砍。最后浪迹天涯,四处为家。现在你告诉我所谓的江湖仇杀,就是一大票强盗头子在抢矿?逼格low爆了好伐!
“然也!”蒋威点点头,继续说:“一直打打杀杀,过了几十年,这混乱不堪的局面总算是见了分明。实力弱小,武功低微的,早早就埋骨荒山,无人知晓了。剩下能立住山头的,全是些武艺高强,实力强悍之辈。可惜啊,财帛动人心,总有些人觉得自己本领了得,想要从里面分一杯羹。”
“比武招,不对,是比武抢矿?”聂光明好容易才绕过了这个弯。
“没错,清朝中期,朝廷的统治力逐渐加强,各路豪强也都由明转暗,在齐东设立武馆做掩护,将手下的矿脉交给合法的商人去开采,每月从中抽取固定的份子。那个时代是齐东武林最辉煌的一段时间,南拳北腿,东枪西棍,只要手底下有真功夫的,不管是哪派弟子,都想要在这里扎下根来。”
蒋威的脸上绽放着光芒,恨不能早生百年投身其中。
我怎么感觉有点像****帮派会争地盘呢?聂光明如此想道。
“上点规模的矿脉一共就十个,可是武馆足有二十多家,那怎么办呢?当然是打了!每到年底,各家武馆就会互相联络,组织一场武林大会。依照比武名次的高低,决定武馆来年能不能拿到份子,拿多少份子。”
“那现在还有武林大会吗?”聂光明语气激动地问道。这可是武林大会啊!武侠小说里哪个侠少要是没参加过,出门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现在嘛……”蒋威咳嗽几声,脸色一红道:“时代已经变了,我们华国讲求和谐社会,现在齐东市政府年底会组织一场武道联谊会,其实是一样的。”
噗!
连武林大会都和谐了?聂光明看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其中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自从华国建国以来,土地矿产都收归国有。任你武功再强,还能强的过坦克车?至于那些想要挑衅政府权威的,下场可想而知。
“十六年前,在齐东市武术界诸位同仁的奔走下,政府同意我们举办武道联谊会。为了吸引更多人才参与,大家一致同意制定新的规则,每次的获胜者可以摘掉对方的招牌,挂在自家牌匾的下面。尤其这两年,联谊会举办的越来越红火了。”蒋威老人高兴地说道。
我擦!你们武林中人还真会玩啊!不争利,改为争名了。任谁家武馆被人摘了门牌,都要视为奇耻大辱吧!而且这两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光是开馆授徒所收的学费,也是一笔很大的收益,说到底还是在争名夺利。
聂光明想起一事,问道:“我上小学的时候,初山路上有一家跆拳馆,难道是?”
“那是盛隆武馆的弟子张乘风所为。跆拳道刚到齐东发展的时候,调子起的很高。听说了本地的武道联谊会,也递上帖子要求年底参加。没想到他们派出的弟子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张乘风所败,回去之后又以规则不同为由,百般抵赖。张乘风气不过,趁着夜色将人家门头上的‘道’字,给拆了下来。就变成你看见的跆拳馆了。”
蒋威嘴角挂笑,看来对张乘风此举十分赞同。
聂光明也跟着笑了,同时对这位素未蒙面的张乘风心生敬仰。
“穆天雄祖上是山匪头子出身,家传有一门十分厉害的拳脚功夫。最早在齐东市的金矿抢夺中,穆家祖先就靠着一身过硬的功夫,立下了跟脚。建国以前他的父辈还在常凯申手底下当过武术教官,也算是齐东市的一方豪强了。不过后来嘛……”蒋威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既不屑又惋惜。
“后来怎样?”聂光明急忙追问道。
“自从武道联谊会举办以来,穆家武馆已经被人连摘了七次招牌,现在索性连牌匾都不挂了。这样的武馆,这样的师傅,你确定还要拜在对方门下吗?”蒋威厉声问道。
聂光明呆立当场,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