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也并没有在一起。”
“是啊,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林裳苦闷说道,“妈妈立志复仇,在那之前,她把自己的感情封冻了起来。复仇以后再谈感情的问题,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穆叔叔竟也足足等到了今时今日……”
“甚至就连穆雪,也在协助你们……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她的想法和心情。”
林裳木木地发了阵子呆,道:“久了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小雪,更是从灵魂到身体,都成了被线绳支使的木偶。”
我试图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许久,我才想起自己的疑惑,复又问道:“说说现在吧?已经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
林裳轻轻地闭上眼睛,表情却越发地凝重,甚至痛楚得有些扭曲,她避忌了周遭人的聆听,小声对我说道:“时光国货的起步和发展,离不开穆叔叔的支持,但那些支持,就像为我们修改身份一样,是违法的、是见不得人的。时光国货,就像一棵看起来茂密健康的大树,实则它的树根,是腐朽烂透了的一滩淤泥。”
“你是说……有人向艾仲泽,揭穿了你们的……”
林裳长叹口气道:“是啊,有人向艾仲泽揭穿了我们的底细,所有足够致穆叔叔于死地的底细……他让我们就像是暴露在X光射线下的躯体,每一根骨骼的关节都纤毫毕现,而那个人,是……”
“是……是谁?”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幕幕发生时但觉无关紧要此时回想起来却觉如雷轰鸣般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里搅揉、组合、呈现。
而林裳说出了那个令我窒息的名字:“是你要好的朋友、大学同学,汪铭。”
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哒哒地摊在了椅中,喃喃说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林裳此时却仿佛轻松了许多,她歪着脑袋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视频播放器中的电影片段,笑得有些诡异。
……
汪铭是约莫一年半前认识艾思彤的,而那时的我即将结束漫长的法律程序。
闲暇的时间里,我总在尽力地协助郭芓荞和田建宇,将“遗忘舞蹈”和合唱团,像两只逐渐成型的泥塑般,渐渐地惟妙惟肖起来。
演出日即将临近,芓荞的舞蹈教室里传出悦耳的伴奏声,从早到晚,几乎一刻也不停歇。
我的手掌养成了总按在侧面肋骨的习惯,那里生长得不是很好的断骨处,总令我有种倒刺生长进入肌肉腠理般的感觉。另一只手提着装满了舞蹈演出服的大塑料口袋,我步行得有些吃力。转过转角,两个身影,一个修长而消瘦、一个美丽而憔悴。
汪铭满面忧伤地问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郭芓荞的眼眶里闪烁着泪光,她却倔强地不让眼泪当着汪铭的面流淌下来,她冷漠地笑笑,道:“我们已经各不相干、互不相识,你又何必这样……你的自尊心都去了哪里,汪铭?你不觉得这样低声下气,一点儿也不像你的风格吗?你不觉得可耻吗?”
汪铭上前一步:“芓荞,你……你听我说,我……我只是,我只是一时间失去了方向,对不起,错的是我,我这不回来了吗?我回来了啊!我们……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吗?”
郭芓荞急急地后退一步,像是躲闪一条带电的缆绳,躲开了向她触碰的汪铭的手,她摇头道:“别碰我……别碰我!”
叮叮当当,郭芓荞耳垂上的古风耳坠发出一阵脆生生的响。
汪铭呆了一阵,叹道:“你还戴着我送给你的耳坠……”
郭芓荞忽然意识到什么,嘤地呼喊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她的双手各自扯住一只耳坠,仿佛撕扯的不是她的耳垂,而是两片污浊的秽物。
颤抖中,耳垂渗出划破而出的血珠,比之亮闪闪的耳坠,更显得夺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