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你的好,真是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穆雪像是被触及到了不可触碰的逆鳞,震怒的她离去时将大门拍得乓乓作响。
“喂!”我扒在窗口,向楼下院子里准备开车走人的穆雪喊道,“穆雪,你知不知道!你也是个没办法为自己而活的可怜的女人!”
“关你屁事!”穆雪呆愣了一阵,恶声相向。
“你活在亲人对你的绑架中!活得比谁都辛酸、却又跟谁都不能倾诉!不是吗?”我一气之下全然托出,“你爸爱林裳的妈,这和你又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为什么把个好端端的自己,投进这锅浑浊的浆糊呢?”
“闭嘴!”穆雪尖声吼道。
“你什么都得不到的!”我半疯半癫地吼道,“什么都他妈得不到!”
穆雪一脚油门,车子愤恨地飞驰而出,急速远去,好像是说,万恶的我,戳中了她的心殇……
秋期,你究竟要牵连多少副无辜的灵魂啊!
……
后半夜,稍稍培养出睡意的我丢下书本,熄灭台灯,正欲入睡。
窗外却在不知不觉间映上了白色的辉光,我从床上坐起向外望去,瞠目叹道:“好一场晶莹的冬雪啊!”
下雪了!
月色在群山峰峦上跳跃,被雪色覆盖的山峰像是披上了白色的头纱,迷迷蒙蒙地罩上了一层柔和的乳白色,在月光的辉映中发散着迷人的光洁。远处重山叠峦的形状和走向,有些与我记忆中成都周边山脉的形状走向相似,细细看来却又觉得似是而非。有些甚至完全令我感到陌生。可无论落叶树木还是常青松柏,焦黄和墨绿此时全部从世界中隐去,唯有一望无垠的洁白,令常居成都市区的我有了一种神奇的,仿佛置身天外的仙境的感觉。
“可我,终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啊……”我推开窗子,一股凌冽的雪风夹带着绵软的雪花荡进了房间,也仿佛将我浑沌的头脑洗了个干干净净。
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我判断猜想,只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将会有大事发生!也许事情已经开始从掌控中挣脱,秋期不得不有所行动了……我预感着此时此刻万家灯火的成都市区,一场仇人见面、针锋相对的大戏正上演到高潮。可我这隔绝在尘世之外的地方,却真的听不到一星半点的炮火、真的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硝烟。
……
又三天倏忽过去,这几日里范继文和穆雪竟一次都没有来过。
我加了几层御寒的衣裳,因为我不开空调,而总将所有能够打开的窗户全部开到最大。我感到一种焦躁开始在体内蔓延。神经质地不停低头、抬手,眼睛捕捉手腕上林裳送我那只腕表的分针、甚至秒针。算算日子,明天是12月24日,是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日子了!
我再也难以坦然地在任何座椅或床铺中淡定自己的身体,我站起身来急躁地来回踱着步子,紧锁的眉头感到一阵僵硬的抽搐。
我可以不顾一切,但我无法将两年中在学业上的不懈努力置若罔闻。已经付出的时光和生命,只为明天的考试里,我能够得到一种超越了衡量标准的肯定。
可是我又两次逃跑失败。被踩脏的雪弄脏了衣服、脸颊上增了些红肿的伤痛。此时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看着夕阳落在了越来越深厚的雪地里,像是藏进了冰雪皑皑的覆盖中。我那颗愈渐沉重的心,也仿佛朝着无底的深渊里迅速地坠落着。
终于,天空由青蓝变为深蓝,又由深蓝变为黑蓝。门外的安保交替换班,守着我,比守着杀人放火的大盗更不怠慢。
我渐渐失去冷静,提着手头能够拿到的坚硬物事冲进雪里,劈头盖脑地向左近的安保的头上身上砸去。初时几个安保笑闹着,无比灵活地避开了我一次次的攻击,后来被我狠狠地击中几次,也渐渐起了怒火,拳头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我却如同被激怒的狮子,咆哮吼叫、奋力扑击。
最后一次被按倒在地时,我早已没有了一星半点的力气。安保们叫骂着回归原位,任凭我酒醉般躺倒在凌乱不堪的被雪覆盖了的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雪片竟然已将坑坑洼洼的脚印填了个七七八八,也将我如若死尸般的身体掩藏了七七八八。从身躯到灵魂都快要被彻底冻僵的我,忽然听到远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摩托车声响。
那声响微弱但足够清晰,多像来自天边的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