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语,亦不回头,用冰凉的指尖推落了我的手掌。
“林裳,我要和你说话!我必须和你说话!回过头来,好吗?”
“你……吃包子吗?”她背对着我道。
“什么?”
林裳转身,脸上挂着极不稳定的不真的微笑,眼神复杂却又空洞,她生硬地端着腔调说道:“这位先生,我是问您,想吃点什么?本店主营各类包子、蒸饺、点心,还有稀饭和小吃,先找个座位坐好吗?稍后帮您点餐。”
我歪着脑袋看着她,冷笑却无力地说道:“从成都到杭州,几千里的路程,你觉得我只是为了吃顿包子吗?”
“对不起,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林裳好看却紧锁的眉心藏着不容商议的坚决。她再次推开我又一次向她伸去的手,说道:“我的衣服很脏,有很多的油腻,可别脏了你的手。”
“你嘲讽我的本领很高!”我的情绪微微有些波动,但我还能从容地说道,“这么些日子里,你连一次让我和你通话的机会都不肯给予,是不是,你真的相信那个视频里的一切?你难道看不出,我……”
“对不起,请让一下好吗?您现在……正站在一个碍事的位置。”
通道狭窄,从厨房去往前厅的服务员和从前厅去往卫生间的食客分被堵在林裳和我的身后,各自发出抱怨。
我听得出林裳的潜台词,但也只能回答道:“我在前厅等你。”
“如果不是吃饭,对不起,用餐时间我们没有闲余的位置。”
“好,我在外面等你。”
“我要工作到很晚。”
“总要下班打烊。”
林裳轻叹一声,转身而去。
我不可能像是从前那样,执着或者说是幼稚,在朔风阵阵的阴雨中将自己浇湿一整个白天。我寻到马路对面的一间咖啡店,翻开未读完的书页,去完成未完成的旅途。
期间几番走神,文字看在眼中,却变成了一个个抽象的方块,它们跃动着、叫嚣着,在纸张上组合出一种种令人躁动难安的情绪符号。
书本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我的眼睛停在书上的时间短暂,穿过雨幕看向对面的时间却长得多。林裳的身影时不时地映在包子铺的玻璃窗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周身上下的疲态愈发地明显。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我猜测,林裳已经在包子铺里工作超过了十个小时!
我强迫自己去读《莲花》。随着情节的铺展进行,宿命、挣扎、彼岸这样的主题开始变得集中。种种冲撞和挣扎在宿命的洗礼中毁灭、超脱,最终得到精神的归宿。
书读到结局,心乱如麻。
……
晚八点,我终于等到了包子铺的打烊。我站在咖啡店门外,叫住了离开包子铺,正要骑上小电动车离开的林裳。看来,她早已忘记了我的等待,或是完全没有因此而在意。
咖啡桌上,我的面前是一本《莲花》,和一只空的咖啡杯,看起来都像是一种精神食粮。
而林裳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只裹着塑料袋的实实在在的饭盒搁在桌上。饭盒油腻腻的,里外布满了划痕,显得很是陈旧。内里搁着几只冷包子。包子几乎全部裂开,或者干脆就是落了陷的空面皮。显然是包子铺里剩下未卖出的剩包子。
隔在我们之间的,是一张隔断了整个世界般的坚硬的方桌,方桌两端坐着的两人,也仿佛横生了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