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可能这诺大的海青工具厂里也不会再有人知道,林裳和她的妈妈,在离开海青工具厂后的十几年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是如何白手起家、建立起时光国货这异常庞大的商业机构……我更不知道,她修改了自己的名字,带着时光国货总经理的身份重回成都、以合作者的身份无限接近其生父艾仲泽的爱羽日化,究竟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我只想知道,此时的林裳究竟在哪里!
我终于理解了为何林裳在“月光之城”中,才会得到最彻底的放松、最单纯的快乐。原来,在海青工具厂里,她曾度过近26年的生命中,仅有的、集中了全部快乐的5年。
我想见她,我很想见到她!我想像我们为数不多但个个印象深刻的拥抱那样,再一次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抱紧她,亲吻着她的发丝,告诉她我有多么地爱她、想她。
可我也知道,一直以来林裳的种种不自然的表现,源于她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些深藏在她心底深处的事情。直到我带着她去敬老院时,她低垂着的脑袋和披散着的头发,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掩饰和伪装,她真的不想让我知晓分毫。可敬老院里见到艾兴军、张漾,她五岁到十岁之间,至亲至爱她的爷爷奶奶,她的情绪终于难以控制……
我终于完全释怀了林裳曾经对我的种种隐瞒,甚至是欺骗……带着那样复杂的身世、拥有那样辛酸的过往、带着那样苦涩的心情、做着那样隐忍的事情,她又怎可能对我毫无保留呢?
林裳全线崩溃般地选择了离开,我想,她是不忍、也做不到,对我的又一次心口不一。而此时没有家、没有爱、没有我,又不在“月光之城”里寻求温暖的庇护的她,一定躲在一个像是蜗壳般的角落里,****着自己的伤口。但除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一无所有。
……
我打了车,催促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环球中心,我要见穆雪。尽管穆雪表示绝不会透露给我林裳的所在,但她也并没有虚言不知。此时的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疾驰的车上,我先是接到郭芓荞、肇可可先后打来的,质问我为何擅自出院,并责怪我不履行承诺的电话。我极少见地用冰冷的语气直接拒绝了她们要我回去的命令,几乎令对话陷入敌对般的冷场。但我依然很快挂断了通话。
然而周虎的电话,我不想接却又不得不接。
“陆鸣。”周虎只沉沉唤了声我的名字。
“说!”我言简意赅,竟然隐隐中不自觉地模仿了王瑜的语气声调。
周虎沉默一阵,电话里却传来烟头燃烧的噼噼剥剥声,他深呼吸几次沉稳说道:“王瑜给我转了十万块钱嘛。”
“嗯,我向他争取的。”
“陆鸣,”周虎又顿了顿,忽然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又道:“按说,我不该不知足的嘛,不过嘛……一百多个兄弟,在旅游基地里坚持了24个小时,没有一个怂包、没有一个逃兵嘛。公司高层态度很明确,如果明天,周一,我们这百多个弟兄不回厂工作,那么……”
“那么就全部开除是吗?”
“看来你还是了解兄弟们的处境嘛……”周虎笑道,“是个体怀下级的好领导嘛。”
“师傅,”我强忍着烦躁不安的心情,强令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和周虎的对话中,“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处境,但是你放心,公司这是在向你们施压,逼着你们当中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解除精神武装,让你们的队伍分崩离析。但你要知道,只要你们铁板一块,共同进退,公司是拿你们毫无办法的!我们的目的,就一定能够达成!”
“是啊……你说的很对嘛,”周虎吞吞吐吐说道,“不过嘛,兄弟们对这十万块钱的报酬,嘿嘿,都觉得少了些嘛……我试着和你商量商量,再给兄弟们些辛苦费嘛,要不然,我也没办法保证,他们还能再坚持一个24小时……毕竟,前头我们叫嚣的‘罢工’只是威胁,而是不是真正的罢工,只有坚持到了明天,才能让所有的人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