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思彤又一次笑了出来,于是她的笑靥再一次在相片中定格。
“看,你笑起来多美!”我将照片拿给艾思彤看。
艾思彤看着相片,笑了,伸出手指抚摸相片上的自己,笑着笑着却又忽然淌下泪来,泪水滴在屏幕上破裂成水珠的花朵,让屏幕里的她,仿佛雾里的花、水中的月。
“谢谢你……陆鸣……”艾思彤动情地说。
我翻出她手机中淌着血泪的卡通女孩,删除,将她自己的照片设为了手机屏保。道:“你要笑啊……一定要开心地笑!”
艾思彤狠狠点头,微笑的她,其实真的挺美的。
如是,我和艾思彤来到马场草坪深处,渐渐地帮她克服了对镜头的恐惧心理,拍摄了许多张或有意境或有美感的相片。尽管相片拍摄的多是艾思彤的侧脸,但有什么,比让一个女孩露出真心的笑容更值得呢?
离开马场时,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约见艾思彤的本来目的,待看到高予仁的保时捷Macan时,我忽然头皮发麻,扭头看看艾思彤,总觉得在笑得如此纯净的她的面前,我阴险地有些肮脏了。
但我最终狠下心来,笑问:“思彤,能让我开开保时捷吗?”
艾思彤情绪很好,随手把钥匙丢给了我。
趁艾思彤不觉,我假装调节方向盘位置,终于小心地避免留下指纹,把窃听器粘在了刹车踏板上方的舱室里。窃听器粘了进去,目标和计划终于变为了既成的事实。我像做贼一样抬起身子,艾思彤却浑然不觉,只是面带感动的微笑,不停翻看着手机里的相片。
……
与艾思彤告别后,我开始在自我否定中陷入痛苦的失魂落魄。一是真正地做下了违法的事,令我不安;二是我终于要接触高予仁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了,这令我感到莫名的恐惧;三是我利用了艾思彤的纯真,给了她些许的快乐,但却是为了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令我惭愧。
再难掩饰烦躁情绪的我,找回林裳的大切诺基,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林裳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这令我很是庆幸。此时不安的我,又如何能够给她一个轻轻松松的相处?
倦鸟归巢般,我竟目光呆滞地将车子开到了丝管路。停下车子,我跌跌撞撞地扑向“残缺”,却惊愕地发现,“残缺”不见了!出现在“残缺”原本位置的,是一个叫做“选择”的酒吧!
我没喝酒,却像是喝醉了一般,迷迷糊糊地沿街走了两个来回,“残缺”确是变成了“选择。”
推开尚未营业的酒吧大门,内里的装修布置倒没有变。酒吧里黑着,仅吧台上点了一盏昏黄的射灯,一个憔悴的女子、一缸烧焦的烟头、一杯见底的酒。
“CoCo!”我诧异地走向肇可可,“你!你怎么这么瘦了!”
肇可可原本单薄,此时的她竟像是一张纸条一般,似乎一阵微风也能把她吹走。原本在她肩头精美的刺青,竟然都因此微微变了形状。但她的小臂上,似乎又添了新的纹身,我扯过她的胳膊一瞧,绿叶红花之间,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待飞的鸟儿,纹身极其漂亮,连鸟儿每根翎毛上的每一条纹理,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她轻轻抬起迷乱的眼神,笑道:“三儿……是三儿来了,喝……喝点什么?”
跟肇可可这样性情的女孩,说什么“别喝了,当心身体”之类,只显得幼稚。我拿起桌上的烟道:“有什么烈酒,就来什么烈酒!”
肇可可颤颤巍巍,醉得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太般,从酒架上取了一瓶酒。我也没看是哪国的哪种酒,扭开盖子像灌矿泉水一样便喝了几大口。顿时,浓硫酸腐蚀皮肤般的剧痛,从食道和胃里传来。
肇可可大笑,指着我痛楚的表情道:“不像你啊三儿,你不挺能喝的吗?好久不见,怎么就怂了呢?”
“说谁怂呢?我也不欺负你,我先干半瓶,再跟你比量。”
几分钟后,我醉得接近了肇可可的状态,胸中嘈杂着的混乱情绪,却犹如断了电的电声摇滚,终于消停了。我迷离地问道:“傻娘们!你有什么权利,竟敢把‘残缺’的招牌改了!”
肇可可用火亮的烟头烫我的鼻子,我急急躲开。她将烟放回嘴里,吐着烟说道:“臭男人!你竟敢叫我‘傻娘们’!姐姐我……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要叫它什么名,就……就他妈叫什么名!”
我笑着看她的纹身道:“没看错的话,你纹的是雎鸠。”
肇可可一笑,再次举起小臂,像展示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般,迷醉地欣赏着纹身的花纹和色彩,甚至吻了吻它,道:“雎鸠,又名贞鸟,最忠贞的鸟儿……不过,这里只有一只贞鸟。”
“所以,没有了魏航,你宁愿‘残缺’的状态,变成了你永久的‘选择’吗?”
“哪儿那么多废话!你很懂女人吗?”肇可可狠狠瞪我道,“自以为是的白痴!”
我掏出手机,拨通魏航的电话,吼道:“傻逼,来陪老子喝酒!”
魏航竟也显然是醉着,口齿不清说道:“去……去他妈哪?”
“丝管路上新开了一家酒吧,叫‘选择’!赶紧的!”
挂了电话,肇可可讥讽地看着我,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敲打着肇可可的吧台,道,“生活都他妈这么操蛋,既然想要买醉,干嘛不一起?也好让魏航瞧瞧,肇可可是个多大本事的女人,竟敢把‘残缺’的招牌也给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