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满仓将女孩从他的身后拉了出来,说:“陆鸣,这就是我的尕丫头。阿妈已经送到省医院安顿下来了,多亏你和你的同学帮助,这件大事才能这么顺利。我和尕丫头,也代表她的奶奶,谢谢你……”
他说着,拍拍尕丫头的脑袋,说:“尕丫头,给你陆鸣叔叔,说声谢谢。”
那女孩向我走了两步,又看了看我,却是猛地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哭道:“陆鸣叔叔,谢谢你……”
我惊愕中大窘,我这个几乎要自暴自弃的废物,如何受得这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似的姑娘的一跪。我臊得双颊通红,急忙扶她站起,说:“你快起来,我……我受不起的!”
尕丫头抹着泪花站了起来,又缩回了郑满仓的背后。
我对郑满仓说:“你这是何苦,我又没有做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郑满仓拉住我的手说:“这次阿妈能住进省医院,多亏了大虎联系车队、二民和王顺给我凑钱,还有你……兄弟,不嫌弃的话,让我叫你一声兄弟……我们几个那样对你,没想到你不但不记仇,反而……”
我痛楚地掩饰着内心的愧疚,摇头说:“最没本事的就是我,我出的这点力,受不起尕丫头跪我的……”
“受得起!怎么受不起!尕丫头听说你们几个帮她奶奶治病,一定要我带她来厂里,说要给几个叔伯跪下磕头。”
我叹口气,说:“好孩子,是个好孩子。”心里却难受地颤抖。这一刻,我看向几个面色黝黑的粗糙的汉子,看向水灵的尕丫头,就在一瞬间,我忘记了他们对我这个“新人菜鸟”的“招待”。我开始反省自己,也许是我,并没有在初次进入这间宿舍时,放低姿态,真正像一个学徒一样,恭恭敬敬地对待这几位走过漫漫人生路的前辈。
这又是悔,但也是悟。
……
我用冰凉的自来水冲了澡,骤冷的温度将浮躁的心思强硬地压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寻林裳,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让自己彻底地冷静下来,否则以我这冲动又简单的头脑,难免不再犯出错来……想着想着,思绪又跳到高予仁身上,经过这件事情,我深刻地领教了他这种高层人物的行事风格,因此心里冷得可怖。但我不再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自大去思考他,去思考自己……我在想,我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反制高予仁!
冰凉的冷水浇灌中,我身上剧烈地颤抖,但思维却在此刻异常清晰:试图可怜求情,让他放过我放过文惜,看来是绝无可能的!而按他所说,我服从他,一年后他便会删除所有的相片,也并不可信……唯一的办法,是我也找到一件他的把柄,一件属于他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反过来要挟他,这样,既解了我的围,又消除了他曝光我和文惜相片的危险……只是,找到高予仁的把柄,并且是极富威慑力的把柄,且又不能被他察觉,又谈何容易。我将如何入手?
……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回到宿舍后,跟尕丫头拉了拉家常,得知她早早辍学在家,一个人伺候奶奶,母孙二人孤苦伶仃地相依为命,不禁既同情又感叹。而郑满仓在尕丫头的娓娓叙述中也是热泪盈眶,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是个不合格的儿子,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走廊外忽地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来者径直走进我们的房间。带队的,是艾仲泽和王瑜。
屋里的人,和屋外的人错杂地对视着,而尕丫头似乎很怕面色严肃的一众来者,躲在郑满仓的背后,缩得更紧了。
王瑜阴沉地对着郑满仓问道:“郑满仓,这两天你请假之前,最后一次在装置里,你做了哪些工作?”
郑满仓有些疑惑地答道:“漆管线啊……”
“在哪里漆管线?”
“在B区……”
郑满仓还未说完,周虎却猛然砸掉手中的烟头,急忙站起,一胳膊将郑满仓护在身后,他大幅度的动作引来尕丫头的一阵惊叫,也迷惑了门外一众衬衫革履的高层。
周虎黑着脸,瞪大了眼睛问道:“王瑜,你啥意思嘛?”
王瑜毫不理会周虎,加重语气继续问郑满仓:“在B区哪里漆管线?”
周虎一把推在王瑜的身上,将他推得步步后退,吼道:“我听说,董事长发了话,要开除那个负责主席台上方漆管线的工人,是不是?王瑜,难道你要开除满仓兄弟吗?******,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