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确实没有伤害过我。”祈云修不知该怎么说。其实他清楚,对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下手,但是没有,甚至到了现在,他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人,究竟是好是坏?算不算敌人?这关系还真是微妙。况且目的,他对他,又会有什么目的?
祈云修想不懂,见他小口呷着杯里的东西,模样近乎贪婪,忍不住问:“你喝的什么?”
“酒。”孟湘环眼角余光斜斜地扫来,邪魅中藏着一缕妖气,“这世上最能消愁的东西。”
祈云修一愣,注目过去:“最能消愁的东西……”
“是啊。”孟湘环一饮而尽,用舌尖舔净了唇角的莹润,这个动作在他做来,似乎有股说不清的诱惑,让人砰然心动,“不仅能消除烦恼,还能暂且忘记世间最痛苦的事……”
祈云修颤栗了下,忽然间仿佛被吸引住,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盏。
“喂……”孟湘环吃惊,看到他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几口喝了下去。
这是祈云修初次喝酒,初觉清甜可口,过后便觉舌头滚烫,喉咙好比火烧似的,一阵**辣的痛。
他顿时丢下酒杯,捂住喉咙,精雅的五官抽搐在了一起。
“怎么样?”孟湘环以袖掩嘴,好笑地瞅着他的表情,随即不紧不慢地替自己斟满了一杯,摇晃几下,挑着眉讲,“这酒嘛……就得慢慢的品,慢慢的醉……一开始总会不习惯,但等到适应了,你才会发现它的好处。”
祈云修半信半疑,方才一酒入腹,就觉浑身被火燎到一样,如雪容华上染着淡淡桃红,比花扇中的春景更动人。却哪儿有一消百愁的感觉?
孟湘环瞅他傻站着,摆了摆手:“哎,还是算了,一瞧你就是个不胜酒力的。”
“谁说的。”祈云修不服,眼睛瞪着他,坐到对桌,一杯接一杯地倒着,猛往嘴里灌。
“哎哎,我都说过了,要慢点喝、慢点……”
“都撒出来了,这可是鹊儿替我特别酿制的啊……”
“不够么,喏,这里还有……”
……
“哐啷”几响,祈云修胳膊碰翻了桌上的酒坛杯盏,半个身子伏在上面,低低地喘着气。
这桂花酒可谓后劲极大,半坛子下去,祈云修脸红得发烫,宛如剔透流光的玛瑙,又美又艳,头脑摇晃着,看什么都好像在旋转,仿佛踏在云霄上,轻飘飘的晕眩感。
他吃吃地傻笑,就觉得浑身上下轻松极了,忘记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消失了。
“是真的呢……”祈云修用手指着某人那张脸,睁了睁眼,发现无论怎么看,对方的表情都是模糊不清的,便干脆放下手,摸索着酒坛,不知餍足地寻求着那迷醉沉欢的感觉,嘴里怪怨地讲,“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最后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孟湘环托着下巴,静静端详了他良久,才伸手,抚摸着他散乱在脸侧的头发:“教你这么做,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正自言自语间,鹊儿已经端着糕点进来:“护法难得也有关心人的时候呢。”
孟湘环扭头坏笑:“怎么,难道我对你们两个不好?”
“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鹊儿娇嗔地走近,见桌前一片狼藉,不由得摇摇头,“酒易伤身,护法实在不该教祈公子喝酒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孟湘环不以为意,绕着他发丝的手指却很温柔,“伤身总比伤心好,我可不想再看到他那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了。”
“不过是一时贪欢,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鹊儿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残局。
简直……一针见血。
孟湘环眼角抽搐了下,啧啧两声:“嘴巴越发不饶人了。”
鹊儿噗哧一笑:“说到底,护法确实是放不下祈公子呢。”
孟湘环不置可否,仿佛不想让人听见,那一刻声音低如蚊蚋:“若不是因为他是……”当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却再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