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洪承畴身为蓟辽总督,当老大习惯了,突然变成了小弟,一时半会可转不过弯来。于是乎,他的不满委屈和牢骚源源不断的发了出来,就像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我洪承畴在这塞外的破地方为你们老朱家拼死拼活的,结果却落了这样的下场,大爷当不成,当个叔叔也行啊,一下子就贬到了侄子辈,这谁受得了啊!
公文说的很明白,他和这位总督关、宁两镇的御马监太监高起潜,必须要听从陈清扬的命令,可见那位陈大人有何等的权力!从军这么多年,洪承畴自认对大明能征善战的将领或者能臣,都是心知肚明的,可从来都没有这位陈清扬大人的印象。
还有一个原因,军队将领是很讲究资历和功勋的,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小人物突然成为辽东的主宰,洪承畴心里当然不服气,要他的意思,就算是朝廷再器重陈清扬,可以让他当蓟辽总督嘛,自己做辽东经略才是正办。
洪承畴的言外之意,高起潜当然清楚得很,可这货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辽东,明军和清军自从开战以来,向来是败多胜少的局面,这把他的胆子都给吓破了。对他来说,这块地方凶险得很,皇太极迟早肯定会攻破锦洲城的,到时候有可能会小命不保,所以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逃命,甚至已经向御马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暗地里表示,想去江南任职。
可王公公有密令给他,要他安抚好洪承畴,高起潜就不阴不阳的说道:“洪大人,咱家劝你还是不要反应太强烈,这个陈清扬经略,是万岁爷面前红得发紫的大红人,原来不过是个落榜的举人,后来因为和海外商团关系密切,金陵城守备太监韩赞周就把他推荐给万岁爷,任命为市舶司提举,半年功夫,就为朝廷征收了三百多万两白银,深得万岁爷的青睐。”
洪承畴顿时怒了,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位经略大人只是个举人,连进士都没有考上?”明朝的官场规矩森严,举人和进士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举人就算官当的再大,在进士面前也直不起腰来,何况举人怎么能够当这么重要的职务?辽东经略,兵部尚书衔和锦衣卫指挥使衔,从一品的少傅,开什么玩笑,能做到知府就该偷着笑了,内阁那群老不死的脑袋被驴踢了?
高起潜看到洪承畴一脸的不屑和鄙夷,心里也觉得不痛快,进士有什么了不起的,别看你整天和我表面上称兄道弟的,我知道你心里对我这个监军也是看不起,背后说不定喊我阉贼呢!内阁和户部倒是一群进士,可一两银子都给朝廷搞不来,纯粹是一伙废物,还不如人家陈清扬这个举人呢!
于是冷笑着说道:“这人可不简单,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来的前程,海外贸易的水很深很混,那些海商哪个人后面没有关系后台?先是薛国观那个老贼出手对付他,在朝堂逼着万岁爷罢免了他的职务,结果呢,没几天被万岁爷给收拾了!东宫太子的人施加压力又如何,陈清扬照样不买账,根据王公公传来的密信,万岁爷很快就要对东宫一系的官员下手了,别的咱家还需要说吗?”
洪承畴也同样冷笑着说道:“这也证明陈经略有为朝廷理财的天赋,适合在内阁或者户部任职,他只做过市舶司的提举,还是刚当官半年,等于说是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这样的人对军事方面一窍不通,怎么能够成为辽东几十万官兵的大帅呢?辽东是我大明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这个分量有多重高公公你也知道,万一瞎指挥出点什么事情,那可是会危及到大明根基的。”
其实他的心里在想,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别清军的大炮一响,就吓得浑身哆嗦尿裤子吧?这种想法虽然恶毒,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读书人哪里见识过战场的凶险?千军万马在一起碰撞搏杀,随时人头落地血水横流,那种惨烈的场面,没有三年两载的绝对适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