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舅张华因为上过战场,也见过世面,所以成为了村子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张家村是一个条形村落,离我们这里的母亲河沱江并不远,最多两三里地,而另外一边就是和鸡公山连成一片的的老林子。
说起来这里还是依山傍水,算得一个好地方,而且这里通路,这是我舅舅张华最为看重的一点,若是没有路,即便是烧出了东西,都不知道怎么给弄出去。
张家村的砖厂离外婆所在的小队不远,就在一队和二队之间的山脚下,烧砖需要的泥土就是从这山里挖起来的。哪里还安装了几根比较大的抽水管子,水就是从沱江河来。这里的天然条件其实非常好,当然张华也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敢于这么做。
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砖厂的对面,对面是张家村的一所小学,这里有全村两百多个娃在读书。
那个时候的村办小学和现在的的公办学校不一样,所有的老师都是大队干部指派的,有的甚至高小都没有毕业(以前的小学有初小和高小之分)。
土地还没有下户之前,谁家要是和村支书或村长家关系好点就能够到村办小学里面去教书,也算出工的工分,那个时候可是香饽饽。土地下户之后就没有那么香了,好多老师都不愿意教书,回家种地去了。
张家村小学也是如此,学校里聘请的老师看到这臭老九职业连糊口都不行了,也就纷纷放弃回家种地去了。村里反而找不到人来教书。张家那老头子村长向乡里反应情况,乡里也注重教育,也就从另外一个村里派过来一个知青,叫刘静。
刘静不是四川人,长得很白净,具体是哪里人,劳叔叔也没有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学校就在我舅舅张华的对面。
那个时候我舅舅因为砖厂的事从县里到村里都是红人,提亲的人真的是把门槛都踩断了,但我舅舅偏偏就喜欢上了对面教书的刘静。
问题来了,这刘静一心想要回到城市里面去,一开始并不喜欢我舅。更何况我舅舅多多少少还带了点残疾。
都说‘烈女怕琇夫’,这女人即便是再看不上,但在一个男人日日夜夜的追求之下不心动那是假的。
我舅长得不丑,嘴皮子也行,关键是敢做敢干,在那个社会里是能人的代表,刘静眼见着回城无望了,与其这样不如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算了,比如我舅张华。
本来就近,一来二去两人也终于搭上了线,到后来刘静放学之后基本上都会到窑口上来给我舅做点什么好吃的之类的,手艺还不错,我舅特别满意,吃完之后还总会在我舅窑口上的屋子里呆上一段时间。
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在村子里就传开了,在那个牵手都会怀孕的年代,两人这么做其实是非常有悖于社伦的,但我舅和刘静两人却几乎得到了所有村民的祝福,走到哪里都会有人问我舅到底什么时候办酒。
每当这个时候,我舅都会回答同样的一句话——等我第一窑高质量砖烧出来卖出去之后,立马就请大家喝酒。
当时这个砖厂其实并不是现成的,很多设备都不能用,我舅张华和丨九两个人再加上村里人帮忙归置,也足足用了两个多月。
当然也就是这两多月我舅把刘静拿下的。
两人的感情到后来升温得特别的快,本来是可以马上就办酒的,但我舅却一定要等到第一个窑口出砖之后再结婚。刘静也同意了,也和家里面把一些细节给商量好了,就等我舅张华的第一个窑口出砖。
多么美好的事情,事业家庭双丰收,我舅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之中,哪知道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烧砖自然需要的是泥土,村里人也允许就地取材,就在砖厂的后面,准备烧制的头一天起,张华就请了两个村里人来帮忙,给工钱的,干什么呢?开山运泥,总共四个人,从村里借来鸡公车一车一车的推,丨九不会用,干脆用箩筐挑。
张华想第一炮就打响,所以在挖山选料方面很注重,也就是这一挖挖出了问题。
前文说过砖厂后面的那座山和张家老屋后的鸡公山是连成一片的,鸡公山是什么地方?基本上是人不敢上去的地方。以前吃大锅饭的时候这砖厂建起来曾经搞过生产,土也是从这山上取下来的,所以这山旁本身就有一个比较小的切面,张华也是顺着这切面再挖土。
时至傍晚,本来今天该干的活已经干完了,但张华的干劲还很大,一个人都还在山边挑着,刘静在窑口旁边的简易休息棚子里已经把面条下好了,但总还不见张华回来,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后来就越来越觉得不对头了,对着山边喊了好几声之后,没有得到回应,这才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