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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剑藏庐轩隐迷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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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曙光如水波四散。出了落樱谷,夏侯辰来到一条溪边,只见涧水潺潺,两岸林木交错,夏侯辰就着溪水啃了几口干粮,坐在溪旁的石块上思索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正犯愁着,不经意的一瞥,忽然看见对面的悬崖峭壁间,依稀坐落着一间寺庙状建筑!

莫非——

夏侯辰狂喜,抓起剑拔腿就蹚过溪流,朝那边奔去。

山石嶙峋,通道蜿蜒,夏侯辰初始攀绝壁时于山脚下看见一块石碑,石碑被长草遮掩,仅露出“希夷”二字。夏侯辰心中一动,走过去拂草看时,碑上刻的却是扶摇子的文章——儒道祖师陈抟老先生字图南,号扶摇子,别名希夷先生。

石碑年久失修,且碑角多有破损,看样子是从山上跌落到此处,碑面有大片大片的裂纹。上面刻的碑文已经模糊不清,夏侯辰经过勉强的辨认后,猜测该文叙述的可能是当年的澜沧江一战。

虽然夏侯辰十分想要了解那段往事,但却仅能认出先前的“希夷”二字,和一个好像是“泷滢”的人名,只得无奈放弃,决定还是先以寻剑要紧。

日头将近中天,绝壁间的狭窄小路崎岖无比,两边俱是深沟险壑,夏侯辰行走了足足几个时辰,地势才微见开旷。眼看着还有半里就要到达寺庙那里,忽见前方七八个道士打扮的人拦在那里。

夏侯辰一惊,心想难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赶在他前面了?

等他走上前一看,发现原来那不过是八个石雕的人像,雕像栩栩如生,无不是高冠广袖,衣袂飘飘,除了西北角的石雕是拄着柄禅杖,剩下的每个雕像均手持利剑,历经一百多年的风霜,那些剑在日光照耀下仍闪闪生辉,锋利无比。

夏侯辰经过认真观察,惊讶地发现这八尊雕像竟是按照百年前以扶摇子为首的中原武林高手形象所刻。

他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要知道八位高手的名字夏侯辰早已如雷贯耳,除他们凌烟阁的阁主江静恒、逍遥宗宗主扶摇子、灵飞宗宗主天如意三位以外,其余五人分别是泰山掌门秦惊风、华山掌门君莫语、衡山掌门杨恒、嵩山掌门林不凡和当时的少林方丈璇玑大师。

这八人中,哪个不是百年前赫赫有名,声震武林的一代豪侠?未曾想如今竟会在此处见到他们的雕像。夏侯辰聚精会神地瞧着八名高手的雕像,压根没想到危险正悄无声息地靠近。

电光火石的刹那,只听得刷刷刷刷数声,三四把剑从各个方位朝夏侯辰刺来,每一剑都是致人死命的狠辣招数。还好夏侯辰反应及时,在其中一柄剑刺向胸口时右足一点,踩着剑刃借力跃起,身子从雕像的头顶飞过。然而那些雕像似是有灵性活了一般,也跟着变幻了方位!

夏侯辰足一落地,正好落在了变化后的雕像包围中,他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八个雕像竟是按照太极八卦阵法摆布,周围的地面也和别处不同,赫然是一幅完整巨大的太极图——只怕又是扶摇子给他设下的一道考验了。

太极八卦阵,取自“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相传由三国时期的卧龙先生诸葛亮发明,诸葛亮在结合文王八卦方位图的基础上,按照五行生克的原理,布成作战阵图。

而后世流传的“太极图”、“先天方圆图”、“八卦生变图”等一系列《易》图,均由扶摇子创绘,扶摇子在潜心研究了诸葛亮的太极八卦阵后,又结合五岳、少林武功之长,取其精华,这才有了澜沧江一战中威力无穷震慑八方的太极八卦阵。

夏侯辰曾听师傅独孤凌风和阁主岳君霖闲聊时提起,说这太极八卦阵乃是中原武学中的极上乘功夫,倘若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由八名高手齐力合使出来,则战无不胜,普天之下无人能敌。

百年前的澜沧江一战中,便是由扶摇子为首的中原武林八名高手率领众门人弟子,在战场上布出十六个太极八卦阵,每八个小阵又布成一个大八卦阵,以其力克对手,让术法见长的幻花宫连连吃亏。

可惜自扶摇子之后,便在无人知晓如何布阵,昔年名震天下的太极八卦阵就此失传,不得不说是一桩憾事。

而二十年前,摩尼教与中原武林于华容道开战,当时的五岳掌门曾试图联合起来,复制当年的太极八卦阵克敌,但终究以失败告终。每当华山掌门岳君霖提起此事,总是摇头叹气,颇以为此生之恨。

没想到今日自己能有缘在此领教这失传已久的太极八卦阵,夏侯辰一时振奋莫名。此时八尊石雕已经连续变了几次方位,夏侯辰身处其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石像的变化。

晴空万里,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峭壁的杂草间,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昆虫的鸣叫,更添聒噪。

未几,夏侯辰面露微笑,身形一晃,提剑朝东南侧的离明区冲去。

——这太极八卦阵中,甲为元帅,经常隐蔽在幕后,所以叫遁甲。而乙、丙、丁为三奇,分别名日奇、月奇、星奇,为遁甲身边最得力的三个助手。其中乙为文官,丙为武官,丁负责后勤保障供应。

在阵法中,乙、丙、丁三奇往往是作为三支奇兵,出奇制胜。此时遁甲经过一轮变换已经到了离明区,夏侯辰只消占了这离明区,牵制住元帅,便能制得其余雕像束手束脚,不得施展自如。

也亏得如今施展太极八卦阵的都是些没有生命的石像,若换作百年前的扶摇子、江静恒等高手主持阵法,绝不容夏侯辰这么轻易就占据了遁甲所处的主位。夏侯辰与遁甲几番交手,发觉这虽是石像,但却灵活无比,其剑法精妙乃他生平见所未见,一轮下来他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夏侯辰这才明白为何后世难以再现太极八卦阵,纵使二十年前的华容道之战中,五岳掌门真的通晓阵法的原理,但百年的时间里,中原武林却再没有出现过像百年前八名高手一样的盖世英才,哪怕是五岳剑派的各个掌门,都不得不承认武学造诣上,自己远远不如当年的先辈们。

夏侯辰放弃正面比拼,他在石像间左冲右闪,想要寻觅空隙突出重围,但突然之间,石像向后分散开,东西移动,而后重新组成阵势,其中坎与离互易其位,扶摇子、天如意的雕像分别位于阴阳鱼眼上。夏侯辰被困在阵中央,处于难攻难守的不利形势,只得暗暗叫苦。

阵势一成,那些雕像各挺长剑,七柄剑冷光闪动,疾向夏侯辰身上七处刺来,仿佛疾风骤雨。夏侯辰斜身疾冲,占了坎生区,旋即点足奔向八卦阵的西北乾元区那里。原来夏侯辰经过观察,发现太极八卦阵主要的攻击在那七把剑上,于是他便打算试试从少林方丈璇玑大师的雕像那里寻突破口。

但令夏侯辰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刚一踏足璇玑大师所处的乾元区那里,禅杖赫然带着劲风向他重重挥来,直接拦住了夏侯辰的去路!若非夏侯辰及时向后一仰身,早已被禅杖击碎了五脏六腑。

——当初扶摇子创制太极八卦阵之时,最得意的就是此阵左右呼应,互为奥援,敌人被围困其中,由持剑的七人负责主攻,而少林功夫以防守见长,便安排璇玑大师站于西北乾元区,把控全局,哪怕一只苍蝇都钻不出阵法范围。

烈日炎炎,空中没有一丝云,万物仿佛都反射着一层明晃晃的白光。

夏侯辰不知不觉便困在了这太极八卦阵中好些时候,他口干舌燥,迎面扑来的风都带着热浪的温度。而那些石像比不得人,在毒辣的阳光烤灼下阵法丝毫不乱,剑上反射的光愈加刺眼,让人头晕目眩。

石像缓缓移动着,准备下一轮攻势,夏侯辰计上心来,纵身窜上绝壁,足尖在上面接连点几下寻了块突出的岩石立稳,被他这么一带,扶摇子、天如意的雕像又须跟着移动方位,而秦惊风、君莫语、杨恒三人所属的三奇石雕则要掩护吴清峰的遁甲,顷刻之间,全阵尽皆牵动。

夏侯辰居高临下,虽与众石像相离,但不远不近,仍是占定了遁甲的坤后区,攻瑕抵隙更显方便。

热烘烘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凉风,夏侯辰汗流浃背,但足下仍微使劲力展开轻身功夫,奔逸绝尘。几个起落间于阵中钻来窜去,引得阵法再度生变,八尊雕像倏地移开,或前或后,左右合围,七柄长剑披荡往来,剑刃劈风,翁翁然之声长久不绝。

烟尘斗乱,打斗之中夏侯辰暗暗发愁:“按这种打法,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破阵,今日之事,当真棘手极了。”

夏侯辰心下计议未定,负责主攻的七尊雕像已经再度攻上来,光影交织,纵使插翅也难以脱离剑网。明白自己强攻不得,夏侯辰心想:“天下阵法之多,虽然这太极八卦阵极为难破,不过但凡是阵总有破绽,我且仔细瞧一瞧再作打算。”

他滴溜溜一个转身,向东疾趋奔向癸从方位,几下纵跃,又折向西行,一条灰影在阵中犹如风驰电掣,稍纵即逝,几乎看不清他的所在。众石像被夏侯辰带得绕圈急转,阵法却依旧稳妥。

只一盏茶功夫,夏侯辰便知单凭一己之力,要破此阵实属难事。一来这阵法严谨无比,竟似半点破绽也没有;二则他经过一番试探,发现太极八卦阵变幻虽快,但雕像之间配合紧密,纵有破绽,夏侯辰一时之间竟难以看出。

再斗片刻,眼见阵势渐渐收紧,从空隙之间奔行闪避越来越是不易,夏侯辰寻思:“我这样一味防守闪避也不是办法,若要硬拼的话,那都是些死物,无痛无觉的,可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夏侯辰忽然想起师傅曾教导他,万物皆有弱点,而这弱点表现在人身上就是几处死穴,死穴之处人身上的血脉和力量分布极为集中,因此死穴受到攻击的时候人会瞬间倒地而亡,岩石也不例外。

这也就是练成少林“金刚一指弹”的武僧能够一指点碎石碑的缘故。自己若是能找到这些石雕的穴,并一举将其击碎,想必就能破这太极八卦阵了。

夏侯辰又想:“这阵法由江静恒作为遁甲主持,只要打倒他的雕像,大概就可设法破阵了。”

于是夏侯辰内劲运上剑锋,回挽长剑直向江静恒的石像刺去。哪知扶摇子设计太极八卦阵的奥妙之一,就是引敌攻击主帅,日奇、月奇乘机东包西抄,星奇带领其余人南围北击。夏侯辰如此攻击遁甲,正落入圈套之中。

还未和遁甲交手,夏侯辰只点足奔出了几步,敏锐地察觉到情势不妙,身后压力骤增,两侧石像轰轰隆隆地攻了上来,卷起烟尘无数。他意欲转向右侧逃开,正面四尊石雕长剑忽然同时刺到!持剑的石像虽是死物,但四柄剑方位时刻却拿捏得恰到好处,竟教夏侯辰无处可闪,无处可避。

打斗了这么半天,夏侯辰怒气渐盛,眼见着雕像攻来,他忽地一侧身,右脚飞出,大喝一声:“得罪了!”

他使的这招名为“雪泥鸿爪”,乃属于逍遥二十四路脚法之列,又经过自己的改进,更显威力非凡。嵩山掌门林不凡的石像猛地被夏侯辰踢了个筋斗,而后他左手探出,腕节扭转,一招“探囊取物”,劈手将石像长剑夺过,顺势往山崖下一抛。只一呆间,旁边三尊雕像立时转上,挺剑相护。

眼见右腰三剑齐到,夏侯辰持剑的右手挥了出去,四剑相交寒光凛冽,三柄剑每一剑的剑身猝然蔓延开细小裂纹,喀嚓一声,竟整齐地从中断为两截!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夏侯辰手中长剑安然无恙,依旧笔直锋利。

适才踢林不凡的石像,夏侯辰隐隐感觉这些雕像的弱点似乎就位于胸口正中的檀中穴上。他见阵守得越加坚稳,心想若是对方忽出高明变化,自己难以拆解,事不宜迟,须得先下手为强。当下左手收剑,右掌猛然推出以精奇力道打向吴清峰石雕的檀中穴!

如此重击,雕像登时碎裂,遁甲一倒,阵法骤现纷乱之象。但片刻的混乱过后,其余的石像又远远挪动开来,站稳阵脚,以静制动。

夏侯辰虽已击碎遁甲,但若剩下的七尊石像固守不动,相互远离,他身法再快,也难同时抢占,各个击破的话又容易腹背受敌。夏侯辰心中焦急,六座石像却又逼近,越缠越紧。

倏忽之间夏侯辰灵机一动,剑法一变,人影闪了闪,从两边的夹缝中窜出,直攻向震东区一直处于守势状态的璇玑大师雕像!

左边的三尊雕像与右边的三尊雕像正自发力向前冲击,哪里还收得住脚?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两相撞击,素衣化缁,石块散落一地。

石像破碎的瞬间,夏侯辰堪堪奔到璇玑大师前,右手长剑挥出和禅杖相抵,同时足下用劲,身子腾空,左足尖狠狠踹向石像胸口,终于轰然一声,最后一尊石雕被他以“见龙卸甲”击败,倒在地上化成几大块碎石。

夏侯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周围一地的石像碎块,他随手捡起一只残肢,发现这石像的关节处竟是以青铜灌注打造,怪不得一百多年过去仍然灵活异常——恐怕这就是传说中战国时期流传下来的墨家机关术。

也当真难为扶摇子前辈了,为守护剑冢,半生钻研奇门遁甲还不够,连机关术都得涉猎其中,夏侯辰由不得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声。太极八卦阵既已破,他收剑回鞘,站起身继续朝着寺庙方向赶去。

然而,夏侯辰没有注意到的是,等自己走后,山路上也悄然出现了两个人,正是碧天寒和月笼纱兄妹二人。

“纱纱,你觉得夏侯辰几成把握成为新的剑主?”碧天寒问妹妹。

只见月笼纱微微一笑,道:“刚刚也许有九成,但是现在咱们过来了,他可就一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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