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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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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京城,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一直没有传出婚讯的勇王世子突然得皇上指婚,迎娶秦将军之女秦熙雯过门。秦家姑娘跟刘家的婚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原本大家都以为秦熙雯得因为这件事耽误成老姑娘,谁知人家转身就得皇上指婚,成了世子妃。这一出也是跌破好多人的下巴。至于那些暗地里等着看秦家笑话的人,更是觉得自己脸都被打肿了。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靖勇公俞家那个疯了的三小姐,竟然要嫁给三皇子做侧妃!俞家三小姐那可是闹过疯病的人,这个消息一出,可谓全城哗然。三皇子是什么身份?德妃竟然同意自己儿子娶一个疯女进府,这是在想什么?虽然说俞家说是治好了,可疯病这种东西,还从没听说有过根治的。

寻常百姓只是惊讶三皇子居然不介意俞家三小姐的疯病,而京中的贵族人家门对这门亲事可是微妙得很了。俞筱当年在勇王府闹成那个样子,众人给长公主和俞家面子,对外说是她自幼疯了。可有点门道的谁不知道这其中猫腻多着呢?三皇子虽然与大位无缘,可到底也是皇子,俞筱这是得了哪门子的道,竟然能嫁进皇子府?

全德殿,德妃站在香案前,拿着拨针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香炉里的香饼。不一会儿纸烟回来了,走到德妃身边,上前将德妃手中的拨针拿过来,说道:“娘娘,仔细熏着您。婢子将刘小姐送出去了,婢子瞅着,刘小姐像是想通了,也没有哭天抹泪地叫委屈了。”

德妃一想到刚刚那个刘小姐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头疼,“委屈,谁不委屈。要给悯儿娶这么两个拎不清的侧妃本宫还委屈呢!”

萧怀悯想夺储一事在德妃心中萦绕了这么久,每每想起来德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也觉得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了,可萧怀悯一心向往储位,就连她的娘家,竟然也隐隐是支持萧怀悯的。

德妃颇有些六神无主。

至于萧怀悯跟俞筱那堆破事儿,德妃原本是想拖着不管的。

俞家的动静她也知道,俞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早就放出了风声要将俞筱外聘。德妃心里侥幸想着,等俞家给俞筱说定了亲事,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谁知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萧怀悯那边竟然说俞筱怀上了!

一想到萧怀悯的第一个孩子竟然是从这样一个女人的肚子里生出来,德妃就直犯恶心。

俞筱跟三皇子这事儿从一开始就犯了德妃的忌讳,如今德妃是捏着鼻子不得不认了,可深宫里浸淫一生的女人,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娘娘,虽然只是纳侧,说起来刘小姐跟俞小姐进了府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可刘家毕竟不比靖勇公府,两位侧妃又是同一天入门,到时候两相对比……刘小姐岂不从一开始就低了俞小姐一头?日后在府上她又怎么有底气去跟那俞小姐叫板呢?”纸烟有些担心地说道。

俞筱心机深,手段狠。这些事情说起来都上不得台面,可偏偏就能掐住别人的死穴。这样一个人,德妃不放心她在萧怀悯的府上。既然要纳侧,德妃索性就给萧怀悯一次到位。

那刘家家世不显,能搭上皇家的关系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刘家小姐刘玉燕又是个泼辣性子,出了名的不好惹,惹不起。德妃就看上刘玉燕这个性子,故意抬举刘玉燕进府去跟俞筱打擂台。

德妃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靖勇公府就乐意这门亲事?那俞筱只是俞家二房的次女,真论起官位来,她的亲爹可还比不上刘玉燕她爹。谁能看不起谁啊?至于靖勇公府,你信不信,俞家从老太太到靖勇公,没一个乐意这门亲事。“

“俞筱那肚子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她亲祖母亲伯父?俞筱这是打他们俞家的脸,俞家还能豁出本去将俞筱风光大嫁?要不怎么说这个女人蠢呢,将自己的亲族得罪了个透。你看着吧,来日俞筱跟刘玉燕入府,说不定俞筱的动静还比不上刘玉燕呢。”德妃淡淡地说道,纸烟这才恍然大悟。

三皇子纳侧,婚期定于七月初六。

原本纳侧不算什么大事,谈不上大操大办。可架不住这次三皇子一纳就是两个侧妃,这阵仗看着也就盛大了起来。

刘家那边对这门亲事极其重视,刘家只是小富,女儿能嫁进三皇子府那是天大的荣幸。刘家花了大力气给刘玉燕置办了假装,一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地将刘玉燕送出了家门。

反观靖勇公府,情况就稍微有些冷淡了。府上虽然也是归置收拾了一番,下人们身上都戴了红绫。可三小姐出门子,老太太称病,让三小姐不用拜别,大老爷推说有公务,也没有出席。

府上管事的徐夫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见丝毫欢喜,整个靖勇公府竟然没一丝喜气。

俞筱坐在屋里,她已经上了大妆,妆发齐备。只等喜娘过来催轿。原本这时候她的姐妹跟知交该进来贺她,热热闹闹地送她出嫁。可她在佛堂关了两年,跟原先的手帕交们多多少少有些疏远。自家姐妹又差不多清楚她这门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的不说,这婚事一定下,老太太直接就给气病了,到现在都没出过福寿堂的门。俞敏她们也说不出恭贺俞筱的话。

俞家姐妹还有慕晴泠带着礼物进到房间,各自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冷了下来。场面一时竟有些尴尬,俞筱坐在梳妆镜前,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摆。脸上不免带上了几分怒意。

“小姐们,二太太来了。咱们先出去吧。让二太太跟三小姐说说体己话。”喜娘站在一旁也是尴尬得不行,见许氏进来了,连忙招呼众人先出去。

等人走了,许氏让丫鬟将房门关上,才走到俞筱身边,说道:“好孩子,不要理会她们,等日后你生下三皇子的长子,在皇子府站稳了脚跟,自有她们巴结讨好你的时候!”话语殷殷,许氏还伸手摸了摸俞筱一片平坦的腹部。

俞筱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吞下肚去。时辰一到,便从爽心愿苑上了轿。

与人为妾,哪怕是皇子妾,再热闹也是有限的,不走正门,没有拜堂,就连发嫁也不能有。

靖勇公府自开府以来,还没有敲锣打鼓送女儿去给人做妾的事,前例全无,更别说来人吃酒道贺,贺什么?贺你俞家女儿做了皇子妾?

素日里和靖勇公府有来往的人家都做不出这样的事,至于那些想贺的人,原本就登不了靖勇公府的门。所以俞筱的出闺大礼,最终只是给府里的下人们摆了几桌热闹热闹,然后就一顶小轿将俞筱从靖勇公府的小门抬入了三皇子府的侧门。

俞筱的出阁礼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阖府上下很快就习惯了这府里没有这个人的日子,然后全力投入逍遥王与慕晴泠的婚礼上。

逍遥王萧岚洺是有正式册封的亲王,慕晴泠又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妻子,婚礼自然不能马虎,一切皆有仪制。

九月秋高气爽,钦天监早已算好吉日,二十日,内官监、礼部、鸿胪寺将冠服、首饰、金银、缎匹等仪物运到文楼下,设置玉帛案、册案、节案于奉天殿里。二十一日早晨,礼部准备好彩舆、教坊安排好乐队于午门外,内官设王妃凤轿于彩舆之南。

吉时一到,皇帝着衮冕至奉天殿祭告,用乐祝文,礼毕,鸿胪寺奏执事官叩头后请皇帝升殿。皇帝入宝座后,百官身着朝服行叩头礼,逍遥王亦是一身亲王蟒袍,于大殿之中叩谢皇兄,玉带缠身,越发勾勒出萧岚洺的风度翩翩。

长兄如父,萧岚洺拜完君上,又去了后宫,慈宁宫早已锣鼓喧天,太后娘娘早已身着吉福高坐大堂,萧岚洺缓步而入,还没近到身前,太后娘娘先红了眼眶,萧岚洺连忙上前,跪在太后身前,双手握住太后的双手,“儿子今日成亲,母后不应该替我高兴吗,怎么先哭了?”又伸出手轻轻拭去太后的眼泪。

太后也知今日是吉时,忙止住心绪,“还不是你这个泼猴,总累的母后为你操心,现在好了,以后就由你媳妇儿去操心去,我这是喜极而泣。”母子俩玩笑了两句,太后又殷殷切切叮嘱起来,“以后,可要和你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啊。”

另一边,准备到靖勇公府行纳征、发册礼的正、副使,于丹陛下正中行四拜礼。执事官执节案、册案于丹陛,传制官传制正、副使跪下,跪拜君王。然后执事官奉节案、玉帛案、册案、冠服等物,由引礼官引至午门外,将诸仪物放入彩舆内,正、副使带众人行至靖勇公府。

靖勇公府早已中门大开,正堂靖平堂早已准备好香案、节案,玉帛案、册案放在两侧。

当婚礼正、副使带着众官来到靖勇公府时,靖勇公俞恩荣作为主婚者出迎,正使持节,副使持册,执事者捧玉帛至正堂,各置于案中。

礼官宣读陛下册封慕晴泠为亲王妃的圣旨,然后由内官捧着亲王妃诰命的冠服进到慕晴泠待嫁的房间,八个宫中女官立刻服侍慕晴泠穿戴。

慕晴泠的几个贴身丫鬟只沦落到了打下手的份儿。待慕晴泠穿戴完毕,又由内官引着幕晴冷来到册案前。

为首的女官跪从册案里取出册,宣册,慕晴泠从女官手中接过册,又向着香案行四拜礼,已谢君恩。

礼毕,遍标志着慕晴泠已是亲王妃诰命,内官又引礼请慕晴泠上座,俞家众人按制上前行四拜礼以贺新妃。待俞家众人祝贺完毕,慕晴泠又令人回奉礼物,由正、副使带着回朝复命。

此时萧岚洺也从宫中出来,仪仗在前引路,萧岚洺跨骑宝马紧随其后,两侧随着八个年少俊朗的宗室子弟亦是骑马跟随,一路大乐吹奏来到靖勇公府,俞恩荣迎萧岚洺入中堂,俞文远带着几个俞家子弟拦在门口,请萧岚洺做催妆诗,好在萧岚洺本来就是允文允武之辈,带来的宗室子弟也是颇有诗才,很快就过了这一关。

萧岚洺进到屋内,就见堂中的慕晴泠,大妆之下难掩倾城之姿,反而更添了几分娇美,萧岚洺心神一荡,走近了几步,说了句:“泠儿,我来接你来了。”

好在还有女官拦着,才没有让萧岚洺失了分寸。这时,另一女官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喜帕,交由靖勇公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已是按品大妆,颇有些喜色,只有略微发红的眼眶才知道她的不舍。

俞老夫人接过喜帕,将其盖在慕晴泠的头上。然后侍女上前扶起慕晴泠,俞老夫人紧紧拽住慕晴泠的手,眼含泪花,最终什么都没说,该说的,早都已经说过了,惟愿此女余生平安顺遂。

慕晴泠隔着喜帕见不到俞老夫人的神色,但是能感受到俞老夫人微颤的双手,慕晴泠同样眼含热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低声说道:“外祖母,泠儿这就去了,您不要担心,泠儿会很好很好的,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俞老夫人一听这话,再也止不住眼泪,泪水顺着腮帮子滴落下来,俞老夫人赶紧抹去泪痕,牵着慕晴泠的手来到萧岚洺面前,将慕晴泠交给了萧岚洺。

萧岚洺撰着慕晴泠的手,向俞老夫人鞠了一躬,“外祖母放心!”然后亲自扶着慕晴泠一路进了凤轿,待慕晴泠坐好,萧岚洺亦是翻身上马,声乐大作,萧岚洺骑马前行,慕晴泠乘坐凤轿随在其后,仪仗在后,再后还有礼部特意选出的八位全福诰命乘轿陪从。

最后跟着慕晴泠丰厚的嫁妆,一路浩浩荡荡、锣鼓喧天的去往他们全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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