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陆续端上桌，只是没有酒。

“吃顿便饭吧，酒就不喝了，下午还有个会，等黄老师来了咱们再好好喝……”陆晓庄拉着方离原在饭桌前落了座。

吃了几口饭菜，方离原却是味同嚼蜡。陆晓庄约自己出来，应该不会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一声黄老师要来了。

陆晓庄吃下了半碗饭，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燕京的何处长和你的朋友好像很熟嘛！”

“还行吧，他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方离原也是很随意地回答道。

“能和何处长这样大权在握的部里领导搭上关系，方老板以后在晋省的发展恐怕是前途无量啊！”陆晓庄的语气不温不火，听不出具体的含Y县官不如现管，要发展还得依靠陆科长才是！以茶带酒，敬陆科长一杯！”方离原热忱地回应道。

“这话不错，只可惜，我这个小科长既不是县官，也不是现管，能不能帮上方老板还真是不好说啊！”

这回，从陆晓庄的语气里听出了明显的不善，佯作不解，方离原连忙转移了话题，“陆科长，黄老师处理完省里的事情，我想还是按照咱们在江城商量好的，请他老人家去我那里走走看看，你看……”

陆晓庄吃完了一碗饭，正准备去盛汤，听了方离原的话，缓缓放下了碗。

“听黄老师的意思好像是着急要赶回去，具体到时候再看吧！”

说完了这句话，陆晓庄慢条斯理地盛了碗汤，认认真真地喝了起来。

陆晓庄态度的变化让方离原有些准备不足，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杜今朝昨晚提醒自己的话应该只说了一半，要想找王局长办事，那就最好别让陆晓庄知道。

恰在此时，腰间调成震动模式的寻呼机开始拼命地抖动起来，低头一看，应该是是柳林金源矿业的电话。

杜今朝应该在回去的路上，矿上有人呼自己，方离原不免心神不宁起来。

“要回过去吗？我包里有电话，要是不方便，隔壁有座机。”

“不着急，应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方离原尽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陆晓庄放下了汤勺，用餐巾擦了擦嘴，看样子是汤足饭饱了。

方离原定了定心神，问道：“陆科长，听说最近煤工局在安排煤矿安全大检查，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计划？”

“何处长没和你说吗？他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督察这件事的。省里马上就会安排工作队下各产煤区，这次力度大，安全问题一票否决，特别是对一些民营小煤窑，但凡不符合要求的，一律要关停，影响面会很大。”陆晓庄一脸严肃，一字一句，说得毫不含糊。

陆晓庄的话让方离原很不舒服，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随口应付道：“嘿嘿，我们金源也是您说的民营小煤窑，陆科长可要多多关照啊！”

“柳林一些小煤窑安全问题还是比较突出的，前段时间刚刚整顿关停了一批，没听说有你们金源。”陆晓庄轻描淡写地回道。

自从进了房间，方离原就一直被陆晓庄的话题和情绪牵引着，压迫着，现在，他决心抛出去一枚软钉子，刺激一下对方。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好像没几天就又开工了，老板换了。”

方离原的回答显然出乎陆晓庄的意料，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拧巴，“煤炭供应形势紧张，问题解决了就要尽快恢复生产，治病的目的还是要救人嘛！”

方离原心中一凉，从陆晓庄的神情和言语中，不难看出，李大产在柳林的非正常崛起绝对与陆晓庄脱不开干系。

借停产整顿之机，黑白并用，上下其手，强行兼并别人的煤矿，毫无底限和技术含量，还说是治病救人，情何以堪？

方离原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晓庄，在江城，陆晓庄虽然有些飞扬跋扈，但却并不令人生厌，反而有种不羁的魅力，而眼前陆晓庄假模假式的冠冕堂皇，却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或许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说法有些牵强，陆晓庄干笑两声，抓起茶杯，喝了口水，才又恢复了泰然自若。

“方老弟，以金源目前在柳林的规模和影响，即便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检查组也是会慎重的，这个你尽管放心。”

见陆晓庄还在继续有板有眼地打着官腔，方离原彻底失去了把这场谈话继续下去的兴趣。拿起呼机看了一下时间，那上面又多了一个号码先是，是杜今朝的大哥大。

“那就提前谢谢陆科长了。时间也不早了，您下午还有会，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哦，好好，时间是不早了……”

陆晓庄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不尴不尬的气氛，大家都不太舒服。

这边房门一开，对门就探出了钟金良的大脑袋。

“方老板，这是要走吗？”

“陆科长下午还有会，我先告辞了。”方离原笑盈盈地说道，他不想让钟金良看出自己情绪上的波动。

“老钟，你还是替我送送方老板吧！”陆晓庄交代道。

楼道很宽阔，进来的时候注意力都被鱼缸和锦鲤吸引了，这时，才发现两侧的墙上原来悬挂着不少大幅照片。

方离原有意放慢了脚步，眼神在照片上一一扫过。

很快，他发现了陆晓庄。照片里的陆晓庄比现在要年轻不少，夹杂在一大群人中间，随在一位气势不凡的领导身后，那位领导还是墙上不少照片的主角。

“这不是陆科长吗？”方离原故作惊奇地在照片前停下了脚步。

“方老板真是好眼力，这是前几年陆科长陪同老领导到我们阳泉视察时的照片。老领导是从阳泉走出来的，所以，对我们那里特别有感情。”钟金良不无得意地介绍道。

方离原注意到照片下方一行黑体字，老领导姓孙，职务写的是煤工局局长。

这位孙局长应该就是杜今朝所说的和王局长不太对付的老局长了。按照钟金良的说法，在来煤工局之前，孙局长应该是在阳泉任职的。

阳泉大厦是阳泉在龙城的象征，至今还保留有孙局长如此深的印记，可见其影响力之深之大。

作为老领导曾经的秘书和下属，陆晓庄与阳泉一系的关系，包括与钟金良在内，如此非比寻常，也就不难理解了。

方离原在心中暗笑自己之前的坐井观天，恐怕李大产的后台绝不仅仅是陆晓庄科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