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会？！”贾三姑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看着方离原，“你是说那种有好多姑娘进进出出，又唱有跳，有吃有喝的地方吗？”

这种对夜总会的描述，方离原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倒也算得上形象生动。

“应该是吧，你去玩过吗？”方离原答道。

“呵呵，那不是你们男人喜欢去的地方吗？我怎么会……”彪悍泼辣的贾三姑竟然有些扭捏了起来。

“你说甚呢？！夜总会又不是窑子，女人有啥进不去的？以前晋阳大厦里面有一家，我就进去过，很气派，挺好玩的！”贾三姑身后的一个女人很是不以为然地插话道。

“真的？以前咋没听你说过？！”女人话音刚落，其他女人便围攻了过来。

“哀呦-哀呦-哀呦……”

”崴了-崴了-崴了……”

工厂门外突然热闹了起来，一前一后，开进来两辆汽车，前面一辆是警车。后面一辆是救护车。

救护车上的医生和警车上的警察先后下了车。

虽然都是公差，但是，警察却有当仁不让的优先权。

“谁是杜今朝啊？”警察问道。

“我就是。”杜今朝忙迎了上去。

“你报案说有人行凶伤人，人在哪里啊？”

杜今朝一脸严肃地指着躺在地上的刘老二，“就是他，那把扳手就是凶器，幸好我的朋友及时正当防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你……你血口喷人，是他把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的！”刘厂长气急败坏地指着方离原说道。

“是吗？”警察看了一眼刘厂长，正了正头上的大檐帽，“有目击证人吗？”

刘厂长一脸懵逼地看了看四周，女人们脸都望着天。

“你呢，你说的有目击证人吗？”警察又问杜今朝道。

杜今朝满脸无辜地看向众人。

“他说的没错，是这个人拿着扳手要行凶……”女人们像被捅了得马蜂窝，乱嗡嗡地异口同声指摘着地上的刘老二。

警察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好了，好了……”

“你是他什么人？”警察转脸问向刘厂长。

“他是我娃。”

“今年多大？”

“十七。”

警察满意地点了点头，弯下腰，看了一眼呻吟不止的刘老二。

有顷，冲着候在一边的医生挥了挥手，“拉走吧，估计是尾椎骨出了问题。”

两个医生小心翼翼地把刘老二抬上了救护车，刘厂长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要跟着上救护车。

“你等等。”警察一把拦住了刘厂长，指了指警车，“你恐怕得上那辆车。”

“为什么？我又没犯法！”

“谁说上警车就一定犯法啊？！你儿子要行凶伤人，但属于未成年人，还受了伤，只好麻烦你这个监护人跟我们回去做了笔录了。”

“你们……”刘厂长悲愤得说不出话来。

……

刘老二的肆无忌惮，方离原的仗义援手，彻底激发起了服装厂工人们的危机感和紧迫感。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以贾三姑为核心的请愿活动在龙城闹得沸沸扬扬。

李局长闻讯，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省城。

那天方离原将刘老二摔飞，杜今朝就是给李局长打的电话，李局长这才叫来了龙城的警察。

本想给刘厂长来一个下马威，不料，刘厂长却是个愈挫愈奋的倔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两个一手策划的？”

当着方离原和杜今朝的面，李局长一脸眼色地问道。

“策划肯定没有，最多也就是做了些推波助澜的工作。”方离原嘀咕道。

“推波助澜？！这种事情是能拿来胡闹的吗？物极必反你们懂吗？”

见证过后世的政治风云，方离原自然知道李局长言语的份量。

“工人们其实就是想要一条生存之道，我们能帮助工人，工人也信任我们，可是，那个刘厂长就是死咬着九百万不松口。我们做的是生意，又不是搞慈善，这个价格肯定是接受不了。”方离原解释道。

“道理我都懂，我听说那个刘厂长就一个硬邦邦的理由，不能让国有资产流失。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他说出这个理由，就没谁能轻易地去推翻它，这叫政治上的制高点，懂吗？要抓住主要矛盾，刘厂长不松口，工人到市里请愿有什么用？这种敏感的事情，领导处理起来，从来都是顺水推舟的。要是真被逼急了，领导一怒之下，工厂不卖了，就这么几十个工人，要是真想解决，往哪儿塞不了？你们不也就摆折腾了吗？”

重生而来，受制于前世的经历，为人处世做生意还可以东拼西凑，李代桃僵，唯有这官场之道，方离原一直都是领悟不深，看过的几本官场斗的小说也多是纸上谈兵而已。

李局长的一番话，倒是让方离原有些茅塞顿开。

“那个带头的叫贾三姑是吧？”李局长问道。

“是。”方离原真心佩服人民警察工作的细致全面。

“人没什么污点，是个本分人，让她不要再去市政府里瞎折腾了。”李局长以不容争辩的口吻说道。

接着，李局长又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没有一个字的牛皮纸信封。

“你们想办法把这个东西交到她手中，记住，一定要不留痕迹。拿到这个东西以后，要是她能把事情办成，那是命，如果办不成，那也是天意，你们只好另外再找地方吧！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方离原和杜今朝异口同声地应道。

第二天，喧嚣一时的请愿活动突然销声匿迹了。贾三姑和她的工友们又回到了晋阳大厦后面的街面，卖小吃的卖小吃，做衣服的做衣服。

贾三姑在街面上活跃了两天，也不见了，说是去南方进货去了。

晋阳饭店的招租广告上了龙城晚报。

方离原和曲云山回了燕京。

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这天是刘老二出院的日子，刘厂长在家里摆了酒，亲朋好友来了一大堆。

久未露面的贾三姑也出现了，拿着烟酒果品，一个劲儿地给刘厂长赔不是。

酒过三巡，刘厂长志得意满，拉着贾三姑的手迟迟也不松开，说：“哪天我还得单独和你谈谈……”

“又来客人了！”屋外有人喊叫了一声。

“刘厂长吧？请跟我们走一趟吧？！”来人一脸严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