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宅子大门上崭新的春联,林维桢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感动,虽然将宅子交给了自己,但沈儒群还是如同往年一样,帮自家贴上了春联,父亲倒是没交错朋友。
春节期间,首都下了一场雪,街面上的积雪早已融化,只有宅子的阴面墙角下仍残留着几处雪迹。
上次只是走马观花般的扫了一眼,很多地方都没仔细查看,就林维桢所知,祖宅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比如正堂里的桌椅,放到二三十年后能卖不少钱,至于茶壶、杯子之类的东西也都一样,基本上都是几十年前大户人家日常用的货色,这年头值不了几个大子,还不如自个儿用呢。
要是祖宅里真有什么宝贝,林维桢早就搬过来守着了,现在面对着一屋子的老物件,他连收拾的欲望都没有,反正不值钱,碰了摔了也不心疼。
在他眼里,这些东西都是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价格合适,他保准立马清干净,现如今,手头有钱才是王道,颇有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心理。
唯一有点价值的是墙上的几幅字画,只是几十年没有保养过,积了一层灰,纸张也泛黄。前世曾有人想买这几幅字画,不过给的价钱不高,林维桢也不缺钱,便没有卖。
记忆里宜城的家里倒是有几幅字画,应该是父亲从宅子里带过去的,能让父亲随身携带的字画肯定价值不菲,可惜的是,那几幅字画在动乱期间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被毁了,还是被哪个王八蛋顺走了。
林维桢最喜欢的地方是二进院子里的凉亭,亭子旁边就是池塘,池塘里种着荷花,养了鱼。闲暇时候,在亭子里摆着一张躺椅,听着广播喝着茶,小日子滋润极了。
只是,眼前的凉亭早已破败不堪,亭子顶上长了几丛杂草,亭柱上的红漆脱落斑驳,地面上的青石板缝隙间残留着干枯的青苔,亭子中间的石桌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用力一吹,扑了一脸土。
这次走得慢,看得仔细,越看越丧气,实在太破败了,想要整理好可不是件容易事,费时费力不说,还要花大笔钱。
现在他身上虽然有700美金,但有钱却没处花,确切的说是花不出去。
在国内买东西是用不了外汇的,得先将外汇兑换成等值的外汇券,然后拿着外汇券去买东西。跟人民币一样,外汇券也有不同的面额,从角、5角、元,一直到00元共七个券别,于今年4月日开始流通。
按照官方规定,外汇券与人民币等值,但是有些地方消费不收人民币,只收外汇券,所以外汇券要比人民币的价值高,差不多能达到美元的官方汇率,元外汇券能换.5元人民币。美国爱荷华大学的新闻学教授KennethStark因此说过,如果钱能说话,那么外汇券的声音比人民币大50%。
与外汇一样,外汇券的黑市交易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目前,中国实行双重汇率制,一种是官方汇率,一美元只能兑换.5元人民币,外汇兑换外汇券正是按照官方汇率进行,700美元只能兑换相当于000块人民币的外汇券,相当坑爹,而黑市上却至少能翻五六倍。另一种汇率是所谓的贸易外汇内部结算价格,主要用于进出口贸易结算和外贸单位经济效益核算,这个汇率比官方汇率稍高,一美元可兑换2.元人民币。
林维桢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摩挲着桌上的美元,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这700美元换成人民币,当然,不能走官方汇率。
有了这笔钱,拿出一部分收拾宅子,剩下的钱再做点小生意。
林维桢非常苦恼,他脑海里有无数的赚钱机会,而且还是赚大钱的机会,却因为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只能搁置,眼睁睁地看着赚钱的机会溜走,心里别提多郁闷和无助。所以,现在的他只能从小处着眼,一点点的积累资本。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跟丹尼尔搭上了线。
别看当时他在丹尼尔面前胸有成竹,侃侃而谈,仿佛只要答应了他的条件,高考教材生意就能十拿九稳,让丹尼尔赚大把大把的美元。
可实际上,林维桢自己心里也没底。
以个人名义进入教材印刷出版行业并不现实,所以只能挂靠单位,首都师大出版社是林维桢的第一选择,因为他对这家出版社最为熟悉,很多员工和领导都是他前世的熟人,他们的性格、脾气、爱好,林维桢都门儿清,比较容易搭上关系。此外,沈群儒在首都高校圈子里面子大,或许也能帮上忙。
另一方面,林维桢拍着胸脯保证的销售渠道,更是海市蜃楼、水中镜月,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摸到一点门道。
至于在首都各高校寻找各省状元和单科第一名这些学霸,反倒是最轻松、最简单的一件事。
林维桢越想越头疼,忍不住捶着脑门长叹一气。
“林哥,还真是你啊!”
林维桢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老邻居,笑着道:“万福你来了啊”。
郝万福站在门口往里打量,也不进来,最后瞅着林维桢问:“林哥,你怎么在这?”
林维桢道:“这是我家啊”。
郝万福噗嗤一乐,迈步进来,“林哥,你别逗我了,你上次来这还趴门缝呢,这宅子要是你家,你能没钥匙?”
林维桢笑了笑,没做解释,反而问:“知道这宅子的主人姓什么吗?”
郝万福一副你瞧不起人的模样,昂着脑袋道:“这胡同里就没我郝万福不知道的事儿,这宅子是林允诺的祖宅,林允诺以前是个秀才……”。
呦,这小子连这事儿都清楚!林维桢赶紧打断道:“既然你知道是林家的宅子,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林哥,你又逗我,你姓林……”,说到这,郝万福一下子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维桢,结结巴巴地道:“林哥,不是真的吧?”
林维桢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道:“骗你有意思吗?别站着,随便坐”。
对第一个上门的邻居,他必须要表现出好客的态度,“对不住了,家里乱得很,也没热水,你将就将就吧,等收拾好了,我再请大家来家吃酒。”
“这个……,林哥,我就不坐了,站着说话就行”,郝万福却变得拘禁起来,站在正堂里不知所措。
林维桢无奈道:“这是怎么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挺大方的嘛,现在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坐”。
郝万福这才在林维桢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摸索着,“林哥,听胡同里上岁数的人说,你家里都是好东西,啧啧,果然如此,光摸摸就舒坦”。
林维桢笑道:“外面的人哪有我清楚自家东西,说是好东西,却不值什么钱。你要是觉得舒坦,以后常来,随便摸”。
“哎”,郝万福点头应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林哥,你这话说的,我是来找你玩,哪里是来摸椅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