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西进反秦(3)
沛公迎来张良如鱼得水,整天跟他泡在一起分析形势,希望能为义军制定一番新的战略。张良才受过大恩,也不敢怠慢,当即献计道:“目前沛公根基未稳,必须跟项氏所率的楚军联手,才能彼此借势攻城掠地。只有等拓展到一定的实力以后,才有可能再作进一步的打算。否则义军只是星星之火,很容易被秦军扑灭。张良这回到韩地去折腾了一番,得到的仅是这个教训,还望沛公能够汲取。”
沛公连连称是。他最近也在盘算,这段时间随着项氏叔侄西进,跟秦军的战斗虽然胜多败少,总体看来还算顺利,只是认真盘点起来,却也并没有多大的收益。总觉得义军像极了那种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假如这个时候跟楚军分开独过,就只能再回到泗水郡驻扎,相对而言就更不理想了。想当初区区一个雍齿就能带着邻里乡亲反叛。如果照着那样下去,泗水郡不是给魏国吞并,就得让秦廷大军剿灭了。当下就跟张良敲定了众多的细节,决定继续跟项羽联合,傍着楚军来壮大自己。
武信君率部西进极为顺利,从东阿出发,在雍丘大败秦军,顺路又拿下了刘、项联军屡攻不下的定陶。
如此算来,武信君从起事以来率领所部连战全捷,不由得踌躇满志,眼中的秦兵如枯如朽。只是义军经过千里奔波也乏了,就在定陶城中休整。武信君却不肯闲下来,召集将领商议快速推翻秦廷的大计。部属受连胜战绩的鼓舞情绪极为高涨,大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气概,开会的时候先不谈西进大计,倒是纷纷表达了对主将的拥戴之情。
武信君极为受用,却也只得归于正题:“如今义军的作为正是民心所向,推翻暴秦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眼下各路人马都自行其是,力量分散难以成势。必须派出使者勤加联络,让齐、魏等地的义军前来汇合,这样才方便形成一股大势力,过关斩将直捣秦廷。”
“宋某倒是另有看法!不知各位将领可有注意到,义军目前所攻克的都是边远的小城,之所以能够几战全胜,只是因为没有遇到过秦军主力的缘故。如今章邯正在濮阳集结重兵,对定陶虎视眈眈,义军却因为连胜而将骄卒惰,已经产生了严重的轻敌情绪,正处在极大的危险境地当中。宋某以为当前首要事务,应当是如何摆脱险境,先图自保,再求壮大才是。”卿子冠军宋义行事向来谨慎,一语便切中了弊端。
“宋将军过虑了!义军连胜,打得秦军大溃而逃。如今章邯吓得龟缩不出,只能使我军士气大振。我们正该趁着良机扬我军威扩大战果,怎么可以畏缩不前贻误战机?何况朝廷尽失民心,士卒不肯用命,章邯所召集的只是各地的败军,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实在是不足为惧。宋将军跟齐王田荣素来交好,还是亲自到齐国商议联络联合西进的事宜吧!”项梁满怀豪情,却被副手败了兴,干脆将他远远地遣了开去。
众将纷纷表示赞同。宋义眼见得危机就在眼着,却势单力孤拗不过众人,只得先图自保逃离险境,当下就带着几名手下,急急忙忙地赶往齐地。
事实正如宋义料想,楚军在城中防范松懈,章邯乘隙率兵突袭,项梁措手不及仓皇应战,最终兵败自尽。
项羽见叔父已经取得了定陶,为了形成一个有利的犄角之势,便决定跟沛公领兵攻打外黄。外黄城坚难下,只得撤围跟吕臣所率的义军进攻陈留。岂料陈留守军听说项羽残暴,更是亡命死守。义军久攻不下,又听说武信君战死,士卒心生恐惧。刘、项二人见势头不对,赶紧东向撤退,在彭城外驻扎成犄角之势,以抗击章邯的进攻。
义军在短短的月余时间里连续吃了败仗,士气极为低落,如果章邯趁势打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几位首领商量过后,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极为慌乱,幸好这时形势有变。
原来在旧赵之地,张耳、陈余奉赵歇为王,势力日益壮大,直接威胁到大秦的根基——关中,朝廷赶紧下令各地救援。章邯也觉得楚军死了项梁主力被灭,余众都不足虑,可以暂时缓上一缓,当下就弃了彭城的义军,率部北渡黄河进击赵军。
楚国历来由武信君专权,武信君战死之后,怀王以为来了机会,便由盱台赶往彭城,许以重利将其中的几支义军纳入麾下,合并项、吕二部为中军,任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又任命沛公为砀郡长,封武安候,统率砀郡义军。唯独对项羽没有作任何的安排。
怀王此举,打压项氏的意图非常明显。
项羽东撤到彭城,就在城西扎下大营,武信候的残部闻讯也纷纷投到。大将钟离昧、季布等传来遗命,让项羽尊范增为亚父,率领江东子弟兵共谋大事。只是项羽自幼失怙,武信君待他亦父亦师,如兄如友,感情至深。而今见他身死还在为自己打算,不由得悲痛至极,终日藏在帐中茶饭不思地想念,却也顾不上营中的军政要务了。
范增等人在战事上颇有谋略,在疗心方面却是乏术。眼见得怀王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削弱项氏的势力,只是主将整日里沉郁不能作为,也只能睁着眼睛徒叹奈何了。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兵士前来禀报,说沛公夫人带着项氏亲人前来求见。范增听了,眼中顿时闪出希望之光,忙吩咐请到中军帐跟项羽相见。
“武信候乃是我大楚缔造者,如今在战场上力战而亡,义军中人莫不感伤。三个月前,有个女子自称是将军的故旧,来到我的后营中住下,以后就随着义军辗转作战,听到武信候的噩耗以后就伤感不已。我听说‘遭难有人分担,则痛半之;逢喜与人同享,则乐倍之’。所以特地送她到大营跟将军相见,希望能缓解将军的悲痛之情,使得将军节哀顺变,为复兴大楚重建大功。”吕雉说完,连拍了三掌。
只见帐外一位全身缟素的女子姗姗地走了进来。吕雉便朝项羽行了个礼,然后悄然退了出去。
“微妹妹!怎么是你?”项羽沉郁的脸上顿现惊喜,不由得大声问道。
“项郎!半年之前,小妹准备前去赴约,岂料项郎已经跟叔叔起兵北上。小妹久候不归心下焦急,就带着两名侍女前来相投。只是见到项郎整天忙于战务,只恐贸然相见影响义军进程,于是暂时投入女营栖身,想等到合兵以后再跟项郎相见,那时再请叔叔主持婚礼。谁想叔叔竟然遭到不测之祸撒手而去,当真令人好生感伤呀!”虞微哭道。
“愚兄当时也准备到会稽跟微妹相会,只是形势发展得太快,事事都由不得自己,只能等着打出一片天地以后,再图跟微妹完婚。岂料天不佑我,叔叔竟然遭到这等横祸离世。想我项羽一生,只有叔叔待我情深意重,怎么不让人悲痛欲绝哪!”项羽说着,双瞳的虎目之中又溢出了泪水。
“小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到来是否得当。只是当时听得叔叔噩耗,心下悲痛六神无主,又想着项郎伤心不下于我,就跟着沛公夫人前来想见了,还不知项郎肯不肯相容呢?”虞微柔声说道。
“微妹妹跟我本来就有白头之约,又是在项羽狼狈的时候前来相投,足以让项羽心中大慰感激无已,又怎么会有不相容的道理?微妹对项羽的真情厚意,项羽此生定然不敢相负!”项羽动情地说道。
“项郎!”虞微抓住项羽的手,情深意切地劝道,“对于叔叔的不幸,小妹与项郎同样悲痛。只是细心思量,项郎却不应当长期沉浸在伤感之中。想来江南八千子弟抛妻离子四处征战,全为有叔叔跟项郎做主的缘故。而叔叔平生所愿,就是荡平暴秦张我大楚。如今叔叔已经遭遇不测,便只能将复国、复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项郎的身上。项郎是当世的奇男子,自然应当励精图治不负所望。可如今看来,怀王的种种所为,都对项氏极为不利,项郎却终日伤心而无所作为,帐下将士都感到惶惑无主不能作为。眼见得所存的基业将被人侵夺净尽,多年心血将毁于一旦,正是危急存亡的关键时刻,项郎可得节哀振作才是。”
项羽听着虞微的话,脸色数变,倏然起身道:“微妹妹说得对,是项羽愚钝,险些误了大事!”当下便打起精神,召集谋士、将领进帐议事。
亚父范曾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对怀王此举心下了然。自忖凭项氏的实力可以轻松地应对,所忌惮的只是主将萎靡不振毫无斗志罢了。听得项羽召众议事,知道他已经从悲痛中被人解救出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当下便率领众人进到中军帐内商议要事。
“项羽少不更事,不知事情的轻重,关键时候沉湎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许多事情还得劳烦各位多加点拨。”项羽声音虽然低沉,却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阴郁。
“时下反秦已经成为星火燎原的势头,章邯虽然能征惯战,却也只是四处疲于奔命。虽然武信君新殁,但以楚军的实力,却也不必惧怕于他。眼下咱们的大敌,乃是将军自己。”范增道。
“项羽知错了,当振作精神跟诸君一道奋发图强,以报叔父的大仇,完成叔父未竟的事业。”项羽语气愈见阳刚。
帐中诸人顿时放下心来,亚父范增便剖析了形势,认为楚军新败,如果内部再起争端,将大耗自身的元气,反而容易让敌人有机可乘,反正项氏的实力就摆在那里,怀王就是心怀异志,也还蹦不到天上去,就让他先得意几天吧!
于是在城西的项营里,江东子弟确立了主将并安定下来,静观其变寻势而发。
“过分地沉迷在悲痛之中,就容易丧失理智迷失自己。要不是有微妹妹前来相劝,真不知道八千江东子弟兵,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位清醒的主将呢?说来还真该感谢那位吕雉嫂子才是。项某当记住这个大恩。”项羽说道。
“是呀!吕姐姐待人细心周到,这段时间多亏她收留和照顾,小妹也算欠下她一份大情了!”虞微也认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