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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鸣凰逐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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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鸣凰逐凤(1)

时间其实过得挺快,转眼间一年的役期已经结束。走在归乡路上的刘季心里也挺着急:都说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将相寻死路。自己已经年届不惑,却仍然是孑然一身,而且还身无长物,看来这辈子也只能是这么混迹下去了。不过能抓住的还得尽力抓住,呆在京城里足足一年,也该回去跟老哥们儿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了。

刘季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眼见得就要进入县城了,只觉得一切都格外的熟悉而亲切。

“咕——轰”,“咕——轰”……

听到这样的声音,分明是路的两边各有一只野雉在闹腾嘛。

“今天且放过你们,等到哪天有空,带几个兄弟来抓了下酒。”刘季心里不由得发笑。

刘季赶回沛县,先找了个地方住下,稍作整理就到衙门向顶头上司报到。

直到了县衙门前,才听说全县名流都到后衙会见县尊的挚友吕先生,而主持这个宴会的,正是沛县主吏掾萧何先生。此时的刘季囊中虽然羞涩,却也顾不上许多,当即决定赶到后衙赴宴会友。

萧何原是商山四皓的门下弟子,得到张良的通知后,对吕氏一家人便用心照顾。吕文受到管县尊的热情接待,很是受到关注,士绅豪门都想跟他交往。见他还两个待嫁的闺女,都纷纷请县尊作阀联姻。可吕文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后福无穷,女婿也应当不是等闲之辈,看过不大满意就都婉言谢绝了。

萧何也在尽量创造机会让他们跟外界接触,还密切地注意他所交往的人物。最后又选了个吉日,为大家举办了一场宴会。

按照沛县的惯例,赴宴的人都得送礼,只是礼金的多少得由各人自便。萧先生知道会有很多人来,为了给县尊及吕家挣面子,也为了避免太多人吵扰,规定送礼千钱以上者,方才可以进入大堂跟东家叙礼。

管、吕两家作为宴会的主角,早就做好了安排,女眷与小孩都呆在后堂,家主则到大堂接待客人。

吕文早在出门之前,便对妻子说道:“老夫观雉儿印堂发亮双眉带彩,怕是红鸾星动,近几日便要遇到得意的良人了。夫人可去交代雉儿多用些心思,莫要错过了天赐的姻缘。”

故而吕雉到了后堂,时常带着妹子朝着堂下张望。可进来的一拨拨人物,不是已过中年,就是前些日子前来求亲的诸少,哪儿有着良人的影子?心内焦急,不由得思绪飘飞:想我吕雉出身富户,品貌德才又是上上之选,眼见着奔而立之年而去,如何却寻不到如意的郎君?世间女子的芳华只短短十数年,眼见得弹指之间即将逝去,良人尚在何处。

想到此,不由暗自吟道:“出其东门,美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此词虽为男子而作,当此之际却极切合吕雉的心境,吟过几句之后不禁有些黯然神伤。

“三姐今日怎么了?看上去似乎有些神魂颠倒,是不是有哪位青年才俊入了法眼了?”吕媭过来轻声问道。

“胡说。”吕雉嗔怪道,“大姑娘家的如此胡言乱语,也不怕叫外人听了笑话?”

“怕什么?咱们姐妹俩说着玩儿,还有谁能够听了去。”吕媭低声笑道,“据说全县的青年俊彦都会到来,待会儿让妹子帮姐姐好好物色一下。”

“算了吧。”吕雉笑道,“妹子也老大不小了,还是用点心思多为自己着想吧。”

“说来也是。妹子觉得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吕媭还待往下说,却被外头一阵噪声止住了。

原来在谈话间,周勃、樊咐、卢绾等一干老友陆续交过礼金,正坐在堂下闲聊。突然见刘季出现在身旁,都感到极为惊喜,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

“嘿,哥们儿。”刘季道,“刚才走在西城外,路的两边各有一只野雉在闹腾,明天大伙儿抽出点时间,把它们抓来做下酒菜怎么样。”

“两只野雉闹腾?怎么闹法?”夏候婴问。

“当然是嘴巴在咕咕地叫了。”刘季道,“要是能看得清楚,早就被我手到擒来了。”

“那就是用嘴闹了。”夏候婴道,“两只野雉两张口,不就是个吕字?这可是个吉兆呀!看来你小子可能要走桃花运了!”

“什么意思。”刘季道,“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小子又在想什么鬼点子,打算开涮老子了?”

“吕雉呀!”夏候婴小声解释道,“今天宴会的主角吕先生,就有个女儿名叫吕雉,近来可是县里最热门的姑娘,谁都想跟她结亲。可谁都没能被吕先生看上。你小子既然有这个吉兆,看来癞蛤蟆要吃上天鹅肉了。恭喜恭喜!”

“恭喜三哥。”卢绾走近来拉着刘季的双手道,“我看三哥双眉带彩,最近必定要走桃花运。我有个强烈的预感,那个吕大户来到沛县,就是为了将女儿嫁给三哥。”

“恭喜恭喜!”老友当中除了个雍齿沉着个脸呆坐,都在凑着热闹。堂下彩声一片,顿时起了骚动。

大堂、后堂众人听见有异,都往这边看来。吕雉觉得意外,也忍不住探头一望,只见一名汉子正忙着跟众人招呼,看他的长像,只觉得英风俊朗,似有神光罩着一般,不由脱口赞道:“好一位出色的郎君!”

吕文知道吕雉素来眼高过顶,此时听到爱女的称赞,不觉更加在意了几分。

刘季又跟旧友们聊过一阵子,才知道了今天的宴会还另外立有规矩,心里不由得冷笑道:“就沛县的官长名流,便如虾蟹土鳖一般,也值得花大价钱陪话?待老子前去戏耍他们一番。”

当下也不多说,走到收礼之处,取了片竹简歪歪斜斜地写上:欲贺万钱,实无一钱,为见大贤,难顾厚颜。

写罢装进礼袋,外注:刘季礼万钱。

唱礼知客见又是一单大礼,大声唱道:“刘季!送礼万钱!”

卢绾几个听了当场石化,喃喃地说道:“难不成三哥到天子脚下走了那么一遭,还能有过什么奇遇,陡然就变阔了么?”

樊哙则大声问道:“喂!三哥,你是什么时候发的,也不告诉兄弟一声。”

刘季笑道:“为了能到大堂上混一混,三哥也只好阔上这么一回了!”

到底来了哪路神仙,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吕文极感意外,准备亲自上前给他陪话。

萧何清楚刘季的底细,知道他刚刚服役回来手头极为拮据,就是把自己当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又怕吕文事后误会,便说道:“这位刘老三做的是吹牛皮的生意,内里大抵都是空的,仁兄还是等闲视之为好!”

“刘老三?”吕文听了更觉惊奇,当年赤松子的偈语有句“排行老三嫁老三”,他为女儿谢绝了那么多的婚事,就是在等着“老三”。当下就拉着萧何走到了刘季的跟前。

吕文看对方长得一表非俗,心里顿时生出好感。

刘季见是萧何陪着吕文前来,知道此中的机关已经被捅破了,便施礼道:“早闻吕兄大名,只恨无缘相见!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萧先生却又提高门槛从中作梗,非千钱不得登上大堂。刘某如果不用些法子,还真是难以一睹尊颜呢!如今见到仁兄,果然是人中翘楚,当真是不枉此行。只是囊中羞涩,这空头礼单的事,还请吕兄海涵!”

吕文没有答话,只是睁大双眼紧盯着对方,见刘季长得额宽鼻高,双耳垂肩,双手及膝,当真是仪表非凡。此时看似困顿落魄,但在权贵杂陈的大厅当中,居然不亢不卑谈笑自若,顿时如见奇人,刮目相看。

当下拱手还礼,逊道:“吕某山穷水尽,只得寄居贵地,真是愧对诸位的盛情。请世兄到大堂落座叙谈。吕某还有个不情之请:望世兄宴会之后,能单独留下作一席之谈。”

客人都散去后,吕文央请县尊与萧何陪同,跟刘季一起饮茶叙话。

吕文道:“敢问世兄,今年多大,家中可有妻小。”

本来,萧何早就可以随便代答这类问题。见吕文问得认真,知道其中必定另有原因,于是静坐饮茶,让当事人自己去折腾了。

“小子把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却还是孑然一身,并没有娶妻生子,实在是让先生见笑了!”其实刘季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只是从来都没有用心做过活计,长相并不显老,望去如三十许人罢了。不过他也真敢说,随口就答出来了。

“既然如此,吕某有一事请兄长同萧先生作证。”吕文向着二人施让道。

“贤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不必对我客气!”县尊说。

“吕先生不必客气,有话请说!”萧何回道。

“吕某见世兄一表非俗,日后必当成为大器。吕某有一女,名唤吕雉,如今待字闺中,吕某想将她许给世兄为妻,不知世兄意下如何?”吕文道。

“贤弟刚说什么?不是在同为兄开玩笑吧?这段时间里,沛县多少名门子弟前来求娶令爱,贤弟都不肯松口,也不知道让我丢失了多少面子,怎么突然间就要把令爱许配出去了?是不是先跟弟妹商量一下,然后再作定夺?”管县尊大感意外。

“是啊!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吕先生是不是得重新考虑一番?”萧何也感到太意外了。

“吕某的主意已定,今天请兄长同萧先生一起,就是为了做个见证。如今只看世兄的意下如何了?”吕文再次坚持道。

刘季在发懵。他也搞不懂,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只感觉天上好似在下着暴雨,但落到地上都化成了美妇及半两钱。

“刘世兄到底意下如何呀?”吕文又问了一句。

“我是个老光棍,又是个穷光蛋,吕先生可得想好了!”刘季还算冷静,提醒对方一句。

“吕某相中的可是世兄本人,而不是家世。否则也无须东躲西藏逃到贵地寄居了——世兄到底意下如何呀?”吕文有些急了。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贤弟就爽快地答应了吧!”萧何在旁说道。

自打认识以来,听别人聊起刘季,总说他是感应龙交而生、腿上有七十二颗痣、又有帝王相,再加上自己的了解,感觉到这是一桩旷世奇缘,不由得暗自佩服吕文的眼光,便也开口崔促起刘季来。

“只要吕先生讲的不是戏语,刘三有什么好推辞的——这可是八辈子都难遇到的好事呀!”刘季还有些不敢相信。

“傻瓜,那还叫什么‘吕先生’呀!赶紧拜见岳父大人呀!”萧何笑着提醒道。

当下两人便行过翁婿之礼。萧何见刘季身上无物可以行聘,正要为他想办法,却听吕文说道:“我辈行事当一言九鼎,既有县尊与萧先生作证,此事辄为板上钉钉绝无反悔,贤婿可同家人商议,择定吉日吉时迎娶。我们家里也得要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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