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实在单纯得要命，还以为已经捉弄斐翠成功，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容，回答得那叫一个大声，听得王本直傻眼，当场就慌了神，他本想策划一个合理的搭讪机会，现在到好，完全弄巧成了拙。

果不其然，斐翠一双星眼瞪圆，还带着一丝鄙视的味道，看得王本心里发毛，这一不小心，竟成了偷内裤的贼。

瞧一眼那条小内裤，王本提在手里一晃一晃的，昂首挺胸走了过去，大方地递给斐翠，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道：“看你洗得辛苦，本打算帮你搓两件，没想到玲珑拿了个这个，实在是不好意思。”

这话也亏他说得出口，简直毫无逻辑可言，连他自己都不信，斐翠当然更不信了，白他一眼后，一把将小内裤抓了过去，在水中胡乱搓上几把，然后扔进桶里用洗衣粉浸泡，至始至终也没理会王本。

“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王本瞧瞧斐翠的打扮，主动搭起了话，丝毫没觉得难堪。

“……”斐翠完全没理他。

“还在念书吗？”

“嗯，”斐翠的回答实在是简单至极。

“念几年级了？”

“高二。”

“在哪里念呢？”

“镇上。”

“成绩不错吧？”

“还行。”

“加油，考上大学去，”王本握握拳头，言辞铿锵有力。

一大番厚着脸皮，没头没尾的搭话之后，这次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斐翠也终于正眼瞧了他一下，言语也多了些，轻叹一声，有些不太高兴地说道：“我爸都不让我念了，叫我退学打工去。”

“那怎么行，别怕，你本子哥从言语上、行动上、心理上都支持你，回头我就劝劝斐大叔去，”王本拍拍胸口，非常肯定地保证道。

“还说呢，他们就是拿你当反面教材，说念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花了那么多学费，结果还是跑回来当农民，连土地还都没有了，”斐翠微微皱起眉头，并不领这情，甚至有点小抱怨。

“啊！”王本哭笑不得，他以前可以一直是大家口中的好榜样，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回家还很勤快地帮忙干农活，读中专完全靠自己，典型的正面形象，村民们教育孩子都拿他做比喻，现在到好，直接反过来了。

“本子哥，你为啥要回来呢？”斐翠稍微走近一些，屈腿坐在草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不解地问道，经过王本没皮没脸的一大番诱导式谈话，他们之间先前的那点小尴尬终于算是解除了。

“或许，是为了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吧，”王本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脸皮，挺认真地说道，“与其没日没夜的工作，活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如回来当一个小农民，一切都由自己支配，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会有出路吗？”斐翠疑惑地问道，甚至有点担忧。

提到这，王本再次来了劲，扬扬手，非常有信心地说道：“当然有了，你瞧好了，等你考上大学，你本子哥帮你去城里最好的酒店摆它几桌，有什么困难都算在我头上！”

“那你为什么还劝我继续念书？”斐翠凝神想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你不能和我比，因为我有在农村致富的办法和决心，”王本不好透露太多，只好转移话题，很坚定地鼓励道，“别想那么多，好好念书就是，记住，和你爸坚决对抗到底，千万不要妥协。”

“好！”斐翠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这种支持的声音目前在村里很少，很难得，听起来很欣慰。

几天过后便是开学的九月一日，斐翠毅然背起书本、衣服，踏上了去学校的路，她父母依然反对，但实在扭不过，最后也只好依着她了。如果他们知道王本也这么支持斐翠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评估才好。

斐翠终于能继续读书，王本也觉得挺好，就是这姑娘每周才能回来一次，功课应该还很繁重，估计以后更难得看到一眼了，他不禁有点惋惜，好不容易发现了一枝花，竟然得不到欣赏。

就在斐翠来这洗衣服后没几天，越来越多人跟随了脚步，纷纷跑到上游来洗衣服了，他们见到王本时，大多有些不满，其中心直口快的大娘更是直接来到王本身边，拿出一件衣服气冲冲地说道：“本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看成什么样了！”

那大娘手上拿的原本是一件白衬衣，可现在已经染上了许多小点，乍一看，竟成了绿衬衣。

随着网箱里的鱼儿不断长大，每天需要的草料与饲料越来越多，竟将河流给污染了！从喂鱼的地方往下，原本清澈的河水变成了绿油油的颜色，濛溪河水本就流淌缓慢，加之顺着河流向下几里处还有一个蓄水的河堤，根本无法全部排出去。

王本自知理亏，面对那大娘的斥责，只能满脸堆笑赔不是。

好不容易将那大娘打发走，这气都没来得及缓上一口，在草地上屁股还没坐热，一群特爱游泳的小孩儿刷刷地跑过来了，满脸委屈地抱怨道：“本子哥，你让我们没地方洗冷水澡了。”

那群小孩应该刚刚在下游的水里泡过，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一点绿色，其中两位头上还顶着几块绿草渣。

小孩还好打发，可接二连三的大人追问让他有点难堪，鱼在一天天长大，乡民们怨声载道，不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秀水湾的队长来做了几次思想工作不说，连处于下游的邻村也不断上来质问。

面对这些不满的声音，王本深感压力山大，可这半大的鱼儿卖也卖不掉，他只好硬着皮头继续养，不过这次养完鱼后，得花功夫去处理日益紧张的邻里关系才行，也根本不可能再有养鱼的机会。

不知不觉鱼已经养了二十来天，只需再过三、四天时间，这些草鱼就能达到三斤多重一条，到时就可以全部出箱销售，不仅可以凑够租地的钱，村里一切的埋怨声也可以消停了。

“轰隆隆！”

寂静的深夜，一声响雷将他从安然的梦乡中炸醒，屋外闪电交加，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而且一下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凌晨拂晓，也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哎呀！”

王本暗叫一声不好，慌忙批上蓑衣，戴上斗笠，穿上长雨鞋，趁着晨晓微弱的光亮飞快往河边奔去。

久违的秋洪爆发实在是迅猛，濛溪河里的水位已经涨高了几米，浑浊的河水汹涌澎湃，夹带着乱草、杂物、树枝滚滚而来，正在迅猛地拍打两岸，无情地吞噬着岸边的绿草、泥土，树木。

喂鱼的网箱暂时还没有事，依然坚挺地浮在水面上，四角的绳索已被拉得嚓嚓直响，系着的大树也快要被拉弯了腰，因为横在河中间的缘故，网箱边上已经积满了杂物，而且越来越多，离岸边也很远，根本就清除不掉。

心急如焚地看了半小时，心中不停地祈祷，希望一切安然无恙。

“嚓！”

祈祷没起到任何作用，一条绳索终于承受不住，生生被拉断。一方失力，其他三条绳索再也无法坚持，两秒之内全都接二连三地断掉，硕大的网箱马上就被滚滚洪水卷走，飞快地往下游飘去。

“我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