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他言语无情,却不由自主解下袍子披在她身上,她那样瘦弱,蹲在地上只有一丁点,很容易就被宽大袍子遮盖了。他的余温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了她,她情不自禁仰头窥他动静,他凉凉道:“我也觉得冷。”说着右手附上胸口,些微疼痛道:“这里……”
又一阵夜风疾驰而来,仿佛穿过了他的身体,她眨了眨眼,细细体味他的话,他面若心死道:“你总有办法敷衍我,一面好像拼命讨好我,一面又本能似的拒绝我,方才却连那无耻之人都不曾推开,这才真正教我心寒。”
她万分惊讶,原来刘驭宵这样的人竟也会心寒,该是有多在乎呀。一时之间,她不晓得该如何应对,默了半晌才站起身来,踮着脚尖将袍子披还给他,他心神为之一颤,却不慎看见了她藏在袖中的书信,猛地想起侯参将的话,警觉道:“那是何物?”
她故作镇定,拢了拢衣袖,面不改色道:“家书。”此话不假,事实上雎鸠弋于她心中已同家人无异。
“家书?”他大为不解,成亲那日她分明吊唁了双亲,怎如今又凭空有了家书?他试探道:“你家里还有别人?”
她顿觉荒诞,侧目瞧他,眸中神情难以解读:“将军似乎对妾家中之事颇有兴趣。”
他不否认的确如此:“我好奇,皆因你从不肯透露分毫。”
怎料她莫名一笑:“妾是担心吓着将军。”
不得已,刘驭宵用从未有过的审慎态度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她有心事重重的眼神,还有满腹不曾示人的故事,让人有解密的冲动,却又苦于无处着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我想,这世上大约没有人能真正看得懂她。或许每个被称之为传说的人物都有扑朔迷离的故事,那些秘密从无到有,从生到死都附着在他们的骨肉之上,却一世不被人知晓。他们享受世人或膜拜或诋毁的言语,然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秘密啃噬奇经八脉才有感知,这或许就是成为传说的代价。
时光流转到此刻,徵音过分衰老的容颜早已撑不起花月凋的艳名,然我坚信对女人而言,所有的衰老都有意义,它将我们曾经的执拗尖锐统统雕刻进时光,重塑一副如水的静默心肠,后世不惊。
徵音没有再说话,只好好望着沉睡的雎鸠弋,而眼光似乎远到过往的深邃年月,有故事的人总是如此,薄薄眼睑绷不住满满心事,仿佛眨眨眼都能掉落只言片语,而这样的人,除了徵音,还有陆华浓。
半晌,陆华浓许是忆起了亡妻,无可奈何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只是一段传说,那该有多好。传说无所谓结局,闻者自会补齐,而我们,必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