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眼前重重叠叠影慢慢汇成清晰的画面,东临帝才对她摇了摇头,“不用了,老毛病了,过一会就好,你别担心,万一吓到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天意咬了咬唇,好一会才点头,也许在定皇后那次阴谋中,将东临帝多年来劳累的隐疾给诱发了出来,所以在这半年时间里,他的身体才会每况愈下,“父皇,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不仅是为了黎明百姓,江山社稷,还要为了皇子皇孙们。”
东临帝看着天意双眼里涌起来的泪花,不由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人的命,天注定,所谓帝王万岁,不过都是骗人的,听听就好,朕的身体朕清楚,不要过多忧虑,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
这话一落,天意更想哭了。
在东临帝的示意下,天意带他到御花园里的亭子里,坐下来陪他赏着满园芬芳,聊了很多,大多是天意在努力逗他开心,因为她看到东临帝眉眼中藏有着很浓郁的心事,只是她不好开口问,也许是关于政事,她身为一个妇人,也帮不上忙。
当正午的太阳西斜的时候,东临帝对她摆了摆手,笑着道。
“你陪了朕一个上午,该回去了,否则到时候初色那小子过来找我要人闹脾气。”这话语说得好像一个小孩子抢了别人家的玩具,现在又要偷偷给人放回去忐忑的样子。
天意抿唇一笑,在皇宫里吃饱喝足了,也该是时候走动走动,那就回府吧。
这时候黄福也在一旁提醒道,“陛下,您今日的奏折还没批。”
天意站起来,对东临帝福了福身,“那儿臣就恭送父皇。”
东临帝点头,站了起来,准备回殿,只是在途径天意身边时,稍微停顿了下步子,语气真诚而又带着委托之意,“初色这一生过得不易,请帮朕多照顾他。”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
擦肩而过的刹那,隐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天意回身看向那一道日渐佝偻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酸。
不止是美人,父皇也过得很不好。
待那道明黄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天意才转身朝宫门口走去。
“黄福,你说朕是不是太心急了?”直到侍卫通禀睿王妃已经出宫后,东临帝停下批改奏折的狼毫,低声问道。
跟在东临帝身边多年,黄福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东临帝的心思,虽然方才离得远,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出为什么睿王妃会跪下请罪,只是明白和说出来是两码事,因为天子一怒,小命不保,不管是不是跟在身边的人,都难以承受这怒火。
就在黄福在答与不答之中犹豫时,东临帝幽幽开口,“你为何不如一个小姑娘家坦率?”
“黄福知罪。”黄福立即战战兢兢跪下。
“算了,恕你无罪,但是朕要听真话。”东临帝放下奏折,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黄福想了想,没有起身,跪地回道,“陛下,奴才觉得这并不是陛下心急,而是情势所迫,如果没有先给睿王妃一点心理准备,恐怕将来的路不好走。”
黄福说完,却许久也没有听到座上人的答复,不由在心里惶恐,也许自己说错了。
只是黄福不知道,在他说完这段话后,东临帝发起了呆,神思飘远了。
“三郎,你会陪我看尽这天下山山水水吗?春花夏雨秋实冬雪,一年四季,都不会错过?”一声铃儿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会,一辈子都会陪着你。”他听到他这样回道。
一场春花夏雨秋实冬雪过后。
“哎,三郎,如果你不是帝王那该多好,我也不用****看着宫墙想象着外面的光景。”
这一次他却回答不出来。
“不,也许朕真的错了。”
可是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