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薄?”季皇后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们季家,他哪有势力依仗坐稳皇位的,他当初娶我,不就是因为我身后的季家吗?如今我待在深宫,就好像一只被遗弃的鸟,他从未真正看过我一眼,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他的梅妃,当年若不是我们出手得早,坐上太子之位的,恐怕就是他和梅妃的儿子,我不想一辈子在深宫里守着那一点点期望孤独终老,我要将他拉下泥潭,让他好好仰望一下当初被他随意抛弃的女子,如今也可以在他面前尊崇无比,我要让他后悔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我要让他尝一尝肝肠寸断,孤苦无依的滋味,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妹妹越说到最后神色越激动,季风华看着面目扭曲的妹妹,仿佛那个天真爱笑的女子已经不见了,他终于认清一个事实,深宫里的生活,已经把她变成一个得不到情爱的怨妇,可是这又能怪谁?
当年的联姻,陛下得到了季府的支持,而季府也因为陛下一跃成为东临大家,这便是利益交换,可是他在这个时候却不能说出口,因为妹妹已经呈现癫狂状态,他不能刺激她,只得幽幽叹了口气。
妹妹这是因为爱而不得,因爱成恨。
季风华也不愿多说什么,他想妹妹需要时间去冷静。
可惜他低估了女子对情爱的执着,以及得不到之后的翻脸不认人。
定王府的一个小院落里。
季惠君坐在窗台前,屋内所有人都被她打发出去做事了,而她望着窗外的景色,但是心神却没有在外头,她此时的心情是着急的,期待的,同时也有对未知的恐慌。
但是她稳了稳心神,笑话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慌了神,最后她平复心情,耐心地等待大哥安排的人过来。
另一边的窗户被人轻轻叩响,季惠君立即走过去打开,只见席三利落翻身落地,他拱了拱手,“六小姐,主子吩咐属下将药拿给你。”
“假死药?”季惠君确认了一番。
“是的,这药的药效是三天,这三天里够王府替你张罗入殓,设灵堂,以及入土,待六小姐下葬之后,我们的人便会将你救出来,到时候乘坐安排好的马车离开皇城。”席三一一详细解说着。
季惠君认真地讲这些话,以及一些事项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药只要一吃下去,半柱香之后就会发作,呼吸和心跳都会消失,到时候大夫诊治的时候也只会以为是因心悸而死,不会引人怀疑。”席三最后说道。
季惠君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席三想了想,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于是拱手告辞,如之前一样翻身离去。
手中紧紧握着的药丸,好像千斤重般,她摊开了手指,一颗黑漆漆的药丸躺在她的手心。
这是决定她命运至关重要的东西,她的手心隐隐有发汗的迹象。
她仰头将药丸吞下,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不,她就是在做一件她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那就是获得自由。
药丸吃下去了,她的心也就落地了。
她脚步轻移,慢慢环顾着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目光里虽然带着不舍,但是她更向往外面的生活,她告诉自己,有舍才有得。
外头响起丫鬟们清脆的笑声,她也不由微微一笑,她不是没有想过将照料自己多年的丫鬟带走,可是带走她一个已经不易,再加一个人,恐怕会给大哥添麻烦,而且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死”后,也没有人会将罪责怪在她们身上,大哥也答应过她,会帮忙处理好她离开后的事情,所以她不担心这些丫鬟以后的去向。
她静静躺在榻上,十几年的生活如走马观花在她面前演绎着,她从一个演戏的人,转变为一个看客,感慨良多。
对于父亲的冷血冷情,对于王妃的刻意刁难,对于仆人的以下欺上,对于姐妹们的捉弄嘲讽,以及娘亲常常在午夜梦回之后,抱被哭泣……
她心中的恨意渐渐淡去,大嫂说过,恨一个人,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自己已经够累了,就不要再为难自己。
她深以为然,所以,她便不愿意恨了。
以后还有更好的生活,她还有自己的未来,她会活得更好。
在即将闭上眼睛的刹那,季惠君脑子里有一个画面闪过,她先是疑惑,紧接着猛地想起之前那个月牙印在哪里看到过,那日皇后连夜拜访的时候,她身边跟着的一个人,手上就有着月牙印,她原本也没有注意到,是因为七妹手中的丝帕掉了,命那个宫女捡起来,她才发现的。
她张了张口,想要叫丫鬟,可是发现她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心里的慌乱和急迫让她强忍着身上袭来困意,要怎么做才能将信息传达给大哥,她隐隐约约知道这个人对大哥极为重要,可是身边根本就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