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吉摆着一脸心如止水的表情，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声音念出来一个又一个人名。
不单单是观众们听得一头雾水，包括坐在电脑前的网友们也是一样。
这些排成一列的人名，有些他们听说过，有些只是略有印象。
更多的是闻所未闻。
相较于观众们面面相觑的困惑，那些俱乐部经理们纷纷换上一脸恍若隔世的表情。
那些名字对他们来说绝不仅仅只是冷冰冰的符啊号。
那些名字在他们眼中每一个都曾经是鲜活真实的人。
是曾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人。
他们曾经是父子、战友与情人。
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良吉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这些人都是曾经在职业赛场上征战的选手。”
“有些孩子是我带过的，有些不是。”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退役了，但是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良吉沉吟了一会儿，稍微压了压胸腔中泛滥不止的情绪，换上一脸庄重其是的表情：“希望你们也能好好记住这些人的名字。每一个孩子都曾为同一个目标——让中国站在世界之巅，而努力过、奋斗过、拼搏过！”
一阵鸦雀无声。
良吉耸了耸肩膀，自嘲地笑了笑：“也许你们会感到好奇，他们为什么要退役呢？其中不乏天赋异禀孩子，明明还剩余强大的潜能没有被挖掘。”
“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扛不住舆论的压力。”
“简单来说，他们是被你们给活生生骂走的。”
听到这里，不少俱乐部经理的眼眶悄然一圈一圈地泛红起来。
确实是这样的没错。
很多孩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教练，我撑不住了！”
真的是撑不住了。
每一声叫骂响起的瞬间总会引来无数声来自于地狱的回应。
这是电竞圈现在的现况。
这是中国社会现在的现况。
“为什么我们中国打不过韩国？为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千年老二？现场坐着这么多人，谁能站出来告诉我原因！”
一阵默然。
“没有一个人吗？”
良吉把目光从黑压压的观众席收回来，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膀，转身仰起头来望向舞台上方的摄像头。
“那你们呢？动辄就在网上发表几千字的长文啊！为中国电竞圈的黑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每一个人说得头头是道，每一个都他妈是鲁迅在世。那么你们告诉我，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说给我听，为什么中国拿不到冠军？”
舞台中央巨大屏幕上的弹幕通道一片寂然。
画面干净得有些刺眼。
“没人说吗？真的没有一个人吱声吗？好吧，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良吉扑哧一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但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却泛起冰冷刺骨的寒光。
“你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国内猛如虎，国外菜如狗！对啊，真是奇怪呢，为什么每次一站在世界舞台上，我们的选手就打得畏畏缩缩的，为什么面对最关键的抉择时，他们每一个人表现的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来，我来告诉你们，张大耳朵听好了——”
“那是因为别人家的选手不会出现一丁点儿失误，隔天全家的亲戚朋友就得被轮番问候一遍，那是因为别人家的选手不会输了一场比赛，祖坟都得给你们这些喷子们骂声给震翻了！”
良红着眼在舞台上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气得胸腔连绵起伏不停。
他沉吟了回而，掷地有声的一字一顿道：“他们这样还能放心的大展拳脚吗？你们把刀架在选手们的脖子上，他们能打得好比赛才有鬼了！”
这个世界回应这个男人的仍旧是无言相对的默然。
“真的是我们中国选手技不如人吗？那你们为什么不骂我们这些教练啊！为什么不骂我啊！他们才多大啊，你们怎么下得了这个口啊！”
良吉把脸绷地紧紧的，换上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转过身去横手朝选手区域一指，从齿缝里把字一个一个给崩出来。
“差一点啊……差一点啊……”
“要是这孩子刚才操作稍有些差池，你们是不是就要冲到选手席啃他的骨头、吃他的肉啊！”
“他只是个高中生啊，你们他妈的一个个卯足了劲，挥舞拳头叫他去死！”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败类呢？怎么就非得被十万人逼着滚出电竞圈不可了？”
良吉就像遏制不住滔天的震怒，一路横冲直撞到舞台边缘，对着满场观众扯着嗓子发出一阵愤慨到极点的怒吼。
“他杀你们全家了吗？”
“你们还是人吗？”
“你们一个个简直比猪狗还不如啊！”
“畜生的血都比你们热啊！”
到最后，良吉只觉得胸腔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怅给堵得满满的。
他含着热泪仰天长嚎了一声：“人言可畏啊！”
观众席间，刚才那些跟着起哄的年轻小伙子们纷纷深深地垂下了头去。
已经回到座位上的陈有才忍不住抬起手来紧紧地抱住了胸膛。
他只觉得好不容易稍稍被捂热的心脏，再一次被冰冷所侵蚀了。
这样深入骨髓刺骨的寒意造成了陈有才颤抖，让他整个人深深地颤栗了起来。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胖子表面上是在替选手们叫屈，但从你口中说出每一个字到底针对的是谁简直再明显了不过了！
你骗得了观众可是骗不了我！
你……根本是想要当着全世界的面来逼死我！
你心中的痛心疾首确实不是装的。
不过，让你真正感到痛心疾首的并不是中国拿不到冠军！
你是嫉妒我比你更有才华啊！
一定是这样的。
你这个狗娘养的根本就是想借助舆论的压力把我赶出电竞圈！
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我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今天这一步，好不容易才摸到职业联赛门槛的边！
世界冠军是我们火族的！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