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听罢夏添的解释,忍不住哈哈大笑,随手指了指他手中的斧子:“大男人拎着斧头,缩在山坳坳里砍柴挑水虚度光阴,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威风凛凛?!”
夏添抿嘴不语。
前段日子,与这柳老头相约宿醉的时候,也许是酒后吐真言,他曾偷偷摸摸告诉老头儿,他本姓夏名添。
柳老头当时呛的一鼻涕泡,眯着熏醉的眼,埋汰夏添道,你要是总兵统帅夏添,来年等老头我嗝屁了,谁替我抬棺?
封土之日,前任一国统帅亲自抬棺,这哪怕进了阎王殿,也要笑醒!
他当夜趁着酒劲,完全没当一回事,其实第二天起床就忘记头夜,自己和夏添的‘君子之约’。
而他,却记在心里。
没什么特殊理由!
权当是报答这柳老头,曾经教自己怎么劈柴的恩情吧?哈哈!
“咔哧。”
夏添身后的窗户,突然推开,忙完家中清洁的曹芷,撑着下巴眉梢扬起,像是等不及就要卖弄起来:“木头,我昨晚学了首诗词,念给你听?”
“不听。”夏添佯装捂耳。
“斜月初霁,山空水幽,与君杖尔看南雪,一场清风两白头。”
曹芷面对夏添的嫌弃充耳不闻,甚至念及‘两白头’三个字的时候,要忍不住重复默念好几遍。
其实原诗是,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但他们现在就在一起,哪里还要盼着何时?
如今的日子,固然过的有些清苦,可她认为,这才是她曾经不止一次,在梦里构划的与他独处的美好生活。
稍远处。
一位冒着山路,不断踟蹰前行的信使,来到了山村。
柳老头其实是村长,虽然这里通讯不便,但并未与世隔绝,往常五六天,都有信使过来挨家挨户传递信件,终年如此,从未断过。
只是这次,信使比上一次来早了三天。
柳老头满腹疑虑的抓抓脑袋,随之起身迎接,并小声嘀咕道:“莫不是村子里谁家出了大事?”
夏添没关注这些,他当务之急最该考虑的是什么时候能劈完木柴,然后回家美美休息一顿,这天寒地冻的,粗活干起来那叫一个累。
然而,柳老头与信使交谈完后,便开始召集村民,眉梢可见的震惊和意外,乃至惋惜,已经无法掩饰。
夏添最后一个知道消息。
信件内容非常简短,却字字沉重,张名重病逝,举国默哀!
冬日里的时光,阴晴不定。
夏添不知道自己傻站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初与生父夏梧秋相认时,他略感激动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当初寻遍千山万水,找到小花时,他除却感恩苍天不负有心人之外,也只是平平静静,古井无波。
可这次。
他很难受,难受到一抬头,曹芷就能看见,他眸底深处的泪光!
此去一别,半年有余。
他竟然等到了张名重的死讯!
‘夏生啊,以后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哭?’
‘想得美!’
他以为自己能够释然面对,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比任何人都伤心,原来,一个曾经顶天立地,肩扛半座河山的大丈夫,也是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