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袁霖推开的人,是王芝芝。
她大声问:“你们在这闹什么?以前还闹得不够多吗?怎的如今都还不知道停歇!”
她说完,便抱起了我,轻轻拍着我脸,低声唤了一句:“清野,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意识逐渐清楚了不少。
王鹤庆也赶了过来,看到这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模样,几乎是气不打一处出来说:“如今你们是要翻天吗?还是当我是死的?啊?!这才过几天的安生日子?现在又开始给我闹!”
她说完,便看向人群中,在人群中随便挑选了一个丫鬟说:“春红,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叫春红的丫鬟从人群里出列出来说:“起初是少奶奶的丫鬟和林姨娘的丫鬟发生了争吵,林姨娘去劝架,被少奶奶的丫鬟推下了河,后来二爷来了,便又将青儿姐姐丢下了河里,少奶奶也赶了过来,把青儿姐姐救上来后,不小心与二爷发生了几句争执,可没想到在争执之下,少奶奶打了二爷一巴掌。”
“什么?!”这句话王鹤庆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瞪大那双眸子问:“你说少奶奶怎的?”
那丫鬟低着头,有些不敢答,可最终还是回了一句:“打了二爷一巴掌……”
王鹤庆脸色骤变,她气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是颤颤歪歪的用手指着我说:“把她给我拖下去,让婆子掌嘴,今天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够给我反出个什么名堂。之前我以为她只是不守妇德而已,没想到现如今竟然是连女德都不知道,丈夫是什么?丈夫是你的天你的地!你不好好侍奉竟然还给他耳光!”
她见小厮们没有动,又大声唤了一句:“强子!拖她下去!快点!”
小厮即将有动作之时,王芝芝立马一把护住我,大喊了一句:“姐姐!这种事情你怎么能够如此来分对错,清野难道又在这里头占了什么面子吗?”
王鹤庆说:“那是她活该!”王鹤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的亲妹妹竟然不站在她这一头,反而站在我这方,她又指着她说:“王芝芝,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是吗?你现在连你的侄子都不帮了是吗?”
王芝芝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就因为你是我姐姐,袁霖是我侄子,我才不让你这么做,清野固然是错,可霖儿也不是什么理都占的,他差点掐死了清野,那这笔账该怎么算?而且这本就是夫妻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何必在里面掺和插手呢?这只会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薄弱,越来越不和谐。”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林婠婠竟然站了出来,她浑身湿透了,妆容也全都花了,没有了平日的得体模样,不过就算如此也依旧楚楚可怜。
她对着王鹤庆唤了句:“娘,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不该不顾身份去劝架,才导致自己被误伤惹着二爷动怒,无论怎么算,更应该惩罚的人是我。”她跪在了地上说:“清野年纪还小,她并不是有意要打二爷的,请娘千万别计较这件事情。”
王鹤庆原先对这个新媳妇的身份不太喜欢,可短短时间的相处,林婠婠的无措可挑,做事情的得体大方又善解人意,一下便让王鹤庆对她有了很大的改观,正是喜欢的时候,她立马将她从地下给扶起来说:“哎呀,婠婠啊,你怎能这样说,这件事情怎么是因你而起呢?别人不懂事,难道你还不懂事吗?你快起来,先起来再说。”
可林婠婠却跪在了地上不动,继续说:“娘也知道,清野和二爷都是吵吵闹闹惯了的,都不是动真格的,不信您问二爷,他是否有真的生气。”
林婠婠将目光放在了袁霖身上,袁霖恢复了一点理智,不知道是因为林婠婠眼神的哀求还是怎样,并未再对刚才那件事情说什么,而是顺着林婠婠的话说:“娘,这种事情您别插手,我们自己会解决。”
王鹤庆见所有人都如此说,林婠婠又跪在地下不肯起来,当即对于掌我嘴这样的决定便也只能作罢。
她对袁霖说:“你当娘真想来管你这些事情?霖儿,你要是有用的话,怎会到如今这个田地?这个女人何曾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如今你还让她打了耳光,着传出去外面的下人怎么看你?”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袁霖的痛楚,他好半晌都没说话。
王鹤庆瞧他这副样子,也只得叹气,大约是闹的也有些累了,瞧见一个一个都是一身狼狈的模样,便说:“都散了吧,各自回房换件衣服,瞧瞧你们像个什么样子。”
王芝芝见王鹤庆终于松了口,快速招来碧玉说:“扶你们小姐回房。”
碧玉本来还跪在地上,听到王芝芝这句话瞬间便反应了过来,立马从地上起身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王芝芝本来想随着碧玉一起将我扶去房间的,可未曾想,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王鹤庆便又说:“芝芝,你不是要回家了吗?司机都在外头等你好久了。”
她皱眉说:“她的事情有丫鬟,你操什么心。”
王芝芝见王鹤庆如此说,也不好再有动作,便对碧玉说:“回去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碧玉哭着说:“我知道的。”
王芝芝便将我交给了碧玉。
碧玉便将我扶着,带着我朝前走。
等回到房间后,青儿跪在了我面前,红着眼睛说:“小姐,我对不起你。”
我已经缓和了不少,此时正靠坐在了床上,对于她的话我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让她起来,只是让她跪着。
青儿此时头发披散着,身上的衣服也被林婠婠的丫鬟香菱撕扯得不成样子,她再也没有哪一刻如此的狼狈了。
碧玉见我靠坐在那没反应,便立马去桌上给我倒了一杯水过来,她递给了我,我接过将杯子放在手上却并未喝,而是过了良久说:“你们两个人都走吧。”
她们同一时间错愕的看向我。
我说:“你们跟着我们,只会在这里受苦,还不如回穆家做点清闲的事情,那里至少还好吃好喝的,这里不过是一堆的豺狼虎豹聚集之地,很多事情你根本防不胜防,想不惹事都不行。”
碧玉眼眶迅速便红了,她也同碧玉一起跪在了我面前说:“小姐会一起回穆家吗?”
我说:“我不会回去。”
碧玉哭着问:“为什么?您为什么非要离开那?”
我说:“没有为什么,总之我给你们选择,回去吧,我这边不需要人伺候,现如今我也能生活自理了,吃的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碧玉看了青儿一眼,青儿却趴在地下说:“小姐在哪里青儿便在哪里,我不会走。”
碧玉见青儿如此,当即也说:“小姐,我们从来都不怕吃苦,在这样的地方,既然您都不怕,那我们还怕什么,您千万不要再和我们说这样的话。”
对于她们的话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有些累,便又对碧玉说:“碧玉,你扶她下去休息吧。”
碧玉听到我这句话,当即看向青儿,过了几秒才将青儿从地下扶了起来,她此时其实也没多少力气了。
等屋子全都空了下来后,我便缩在了被子,有点疲倦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中午十点,可是我醒来后,只觉得双腿疼得不行,大约还发着烧,青儿和碧玉在我身边唤了我好几句,我都没有任何反应。
青儿和碧玉急得没了主张,碧玉不断问:“青儿,咱们现如今该怎么办?去喊医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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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青儿放下替我覆额头的毛巾,叮嘱碧玉说:“你在这里继续替小姐敷额头,我现在立马去喊医生过来。”
青儿转身想走,碧玉又立马拉住她说:“可小姐的腿一直在颤抖,明显是上次的老毛病又犯了,袁府里的医生有用吗?”
青儿说:“我去打电话给先生。”
青儿说完,又想转身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一把抓住了碧玉的手,碧玉反应过来,便立马朝我看了过来,她大声问:“小姐,您醒了?”
我抓着碧玉说:“别给那边打任何电话。”
这句话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我想了想,又说:“青儿,你去给我拿个暖炉来,我腿冷的厉害!”
青儿红肿着眼睛说:“可我们要找医生啊,小姐,您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说:“不用找,烧退了就没事了,你们去街上给拿点退烧药来。”
青儿听了我的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碧玉在一旁催促着说:“青儿,你就快去吧,买点退烧药回来。”
青儿大约也别无选择,只能快速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不清楚,后来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个眼熟的医生,起初我愣怔着看了他好久,他才笑着问:“小姐不认识我了?”
是当初替我调养身体的赛医生,我不解的问:“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当即便在房间内搜寻着碧玉和青儿的身影,便一眼看到碧玉从门外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她一看到我视线锐利的射向她,她脚步在门口立马顿了顿,有些不敢看我,只得把手上那盆水端去了一旁。
赛医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继续对我说:“从今天我会在府上替您调养身体,一直到您身体调养好了为止。”他又说:“您啊,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他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躺在床上,看向头顶。
没多久,那赛医生又转过身对碧玉说:“你按照这方子去药店抓药,记得千万别抓错了,一味药都不能错。”
碧玉郑重的应答了一声,然后拿着那赛医生的方子,又迅速出了门。
没多久,那赛医生又转过身来,继续替我诊着脉,诊了良久说:“您的烧倒是不碍事,可是您的腿。”那赛医生不太乐观的摇摇头说:“若是你再这样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说:“四十年还早着呢,我一点也不担心。”
赛医生睁开眼瞧着我,见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说:“你以为四十年很远?”他笑着说:“不过是眨眼的事情,所以啊,您还是好好配合我治疗吧。”
他慈祥的很,根本没有名医的那种傲气,像极了我小时候的外公,只是长大后,外公对我的态度也从以前的慈爱,有了很大的转变,冷冰冰的。
赛医生见我盯着他看,便摸着白色的胡子,笑眯眯问:“怎么?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我摇头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外公。”
他说:“我很像你外公?”
我点头,可是我想了想,又摇头说:“您像他很久以前,不过如今不像。”
赛医生听不明白我的话,他问:“像以前是何意思?”
我说:“很小的时候,外公总会将我举在肩头,带我去逛集市,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带我去过……”
赛医生说:“你长大了,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那样待你。”
我说:“也许吧,我长大了,他也老了,背不动我了。”
他合住药箱后,便说:“好了,过几天我再来替你看诊,你这几天暂时先休养一段时间。”
我说了一句:“谢谢您。”
赛医生没有说话,正好青儿从外面端着粥走了进来,便迅速放下手上的碗,送着赛医生出了门。
等青儿再次回来后,我问青儿:“你们打电话回穆宅了?”
青儿才拿起碗,她有些不敢和我对视,手下意识搅拌着碗内的粥说:“当时我去买了退烧药回来,给你吃了,可是您一直都没有退烧的迹象,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所以……”
我说:“所以你们就打了是吗?”
青儿点了点头。
一瞬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而是沉默着。
青儿又说:“不过先生什么都没说,当即便派了医生过来。”
我没有再说话,青儿端着药,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我忽然一瞬间也平静下来了情绪,对她说:“我有点饿了。”
青儿听后,便立马走了过来,将我从床上扶了起来,又把粥小心的递到了我面前,我接过后,便缓慢的吃着,过了良久,我停下手上的勺子:“你要是想走,我不会留,若是你要留,青儿,我不得不和你说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边那样鲁莽,在这袁府里面,随时随地想要找我们事情的太多,以前或许还有人帮着,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若是连这么点话你都听不得,那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拿你怎么办。”
我眼神没有太严厉,可说的话也不会让人感觉太没力度。
青儿明白我的话的意思,她再次跪在了我面前说:“青儿明白,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次。”
我说:“我可以保你一次两次,但是我保不了你第三次,你自己去好好想明白。”我想了想,又说:“而且,现在我是自身都难保,何况是你。”
我想了想说:“你去林姨娘那边道个歉。”
青儿错愕的看向我,她大约从未见我如此过,如此的低过头过。
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说了句:“去吧,现在就去。”
青儿沉默了良久,说了一声:“是。”
便从我床前起了,朝着门外走去。
没多久,青儿便从外头道歉回来,可是她回来后,并没有太高兴,反而是快速的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屋内便传来她的呜咽哭声,很小很小。
碧玉刚将药递给我,便奇怪的问:“谁在哭?”
她抓药才回来没多,不知道我要青儿去道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