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发生的一切,信息量都太大了。
身为从业多年的专业刑警,唐枫也一时无法完全消化。他本想让沈惊觉先回去休息,但男人十分固执,还是尽力完成了配合调查的任务。
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观潮庄园那个地方,承载了他此刻几乎不能承受的悲痛与仇恨,他实在没办法再住到那儿去。
可去爷爷那儿,他又怕绷不住情绪,会在爷爷面前崩溃,让老人家担心。
沈惊觉恍惚地站在警局门口,蓦地苦笑了一下。
堂堂沈氏总裁,身价千亿,此时此刻,却如孤魂,无处可去。
真可怜,真可笑,也真可悲。
“今晚,你去我那住吧。”
唐俏儿突然语调柔和地对他来了这么一句,直接把男人吓得盯着她的眼睛都直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因为悲伤过度,而出现了幻听。
要知道,他可是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我……去酒店对付几天,就行了。”
“你别多想。”
唐俏儿羽化般纤长的睫微微一颤,“你现在不能回观潮,也不想去爷爷那让老人家担心。你去酒店住,我也不放心。
我怕你会想不开,你要真有个好歹,我一个人复仇难度会加大,战线也会拉长。
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种孤掌难鸣的感觉。”
沈惊觉剑眉颓然地皱着,阴郁的双眸还透着湿润,如沾了晨曦雨露的黑曜石。
孤掌难鸣的感觉……
他懂她,他懂她那种单方面呕心沥血地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感觉。
年少的她,对他热烈地追逐,他却不知世上有这样一个女孩的存在。
三年前的她嫁他为妻,他却从没有回应过她滚烫的爱意,哪怕一次。
沈惊觉悄悄别过憔悴的脸,忍了又忍,才把泪意吞了回去。在审讯室时他已经很失态了,他不想再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不堪一击的脆弱。
“总之你答不答应,我今晚都必须守着你。你要住酒店我跟你住酒店,你要睡天桥我跟你睡天桥。”唐俏儿固执起来,那是十个沈惊觉都干不过。
沈惊觉听言,苍白的俊靥微微涨红,心跳剧烈。
虽然他不想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听上去……确实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
“那……今晚打扰了。”男人嗓音低哑。
“行了行了,你对我什么过分的事没做过?别假客气了,走吧。”
唐俏儿的心跳也在莫名地加速,像是怕沈惊觉也会听见一样,她快步率先往前走。
男人喉结滚了滚,唇角轻勾,像身体里揣了个小媳妇,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林溯受伤后,唐俏儿的别墅就没别人了,空荡荡的,甚至走进去的时候让人浑身发冷。
沈惊觉走了进来,从不曾对多余的事物有过关注的他,竟然像个好奇心爆棚的孩子,眼神飘来飘去,闪烁着兴奋的光泽,每一处唐俏儿生活过的痕迹都不放过。
这可是他第一次进入唐俏儿的家啊,他以前卑微的只能在门外淋雨啊。
此时此刻,他有生以来头一回产生了虚荣心,他突然想给霍如熙那货拍下来发过去。
谁说只有你能来,看,老子也进来了!
“沈惊觉,你在到处看什么?”
唐俏儿诧异地瞥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很像做贼。”
“抱歉。”沈惊觉连忙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又失态了。
“除了二楼左侧最后一个房间不能进,其他的你随便选随便住,厨房冰箱里有一些阿溯留下的食材,想吃的话自己做吧,我这儿没厨子。”唐俏儿淡淡地说着,转身往楼上走。
“为什么那个房间不能进?”沈惊觉傻乎乎地问。
“因为那是我的卧室。”
唐俏儿忽地驻足,似笑非笑地回眸瞅着他,“你放心,我没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也没什么忘不掉的旧人,你要想进我卧室参观参观,现在也可以。”
她鬼使神差地,就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想起那些直到现在还被他好好珍藏在书房的,某些人的旧照片,她的心又传来避无可避的痛楚。
就是因为,还在意,所以才忍不住挂在嘴边,带着机会就要恶心他一下子。
她唐俏儿只是凡人,更不是圣人。
还不许她耍耍脾气,使使小性吗?
“俏儿……”
沈惊觉眸光泛起湿润的红,他知道她还在为那别墅的事难受。
可与此同时,他心底又点燃了几许希望的火苗。如果唐俏儿心里真的没他了,如果像她说的,他们重新走在一起只为仇恨,那她完全没有必要提及这件事。
她提,就说明她在意,在乎他的过往,在乎他……
“你自便吧,我先上楼了。”
唐俏儿的嗓音明显沉郁暗哑了几分,“希望你快些调整好心态,我们的一场剑舞,已经要开始了。”
“俏儿,那别墅我已经卖掉了,里面的一切,除了我母亲的照片,我已经全部销毁。”沈惊觉胸口如被巨石压着,几乎喘不上气来。
唐俏儿眉目清清冷冷的,“跟我没有关系,那都是你的私人物品,你愿意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我知道,它们的存在伤害了你。”
“那也是你想让它们存在着,是你舍不得。”唐俏儿轻笑一声,听起来好像挺释怀。
“我全然忘记了这件事,那栋别墅我也早早让阿羡卖掉,只是他一直没腾出空处理。”
沈惊觉自知解释苍白无力,但他还是舌底泛苦,红着眼睛不断地解释,“那晚,我被人下了药,神志不清,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一点印象没有。
我那个样子如熙不好让我住酒店,也不能送我会观潮,他只记得我有这个别墅,所以没有问我的意见才把我送去那儿……”
“沈惊觉,我说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唐俏儿闭上杏眸一抬手,示意他别说了,“好了,我累了。”
“怎么没关系?你难道没有因为那件事怨恨我?!”沈惊觉急得额上泌出细汗,呼吸都粗重了。
“我怨恨你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沈惊觉心口一刺,疼得他攥紧了十指。
“但现在我觉得,没什么可恨了,都过去了。”
唐俏儿迟缓地转过身,语调那么随意,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感觉到她眼圈已经攀红,“沈惊觉,我们都向前看吧,就算是再痛的情感纠葛,在仇恨面前也不值一提不是吗?那只会影响咱们拔刀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