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睡一夜,梦醒时分。
萧明庭醒来时,天刚刚放亮。此时屋内还是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浅绿色的床帐洒了进来,朦朦胧胧的模糊成一团微亮的光。
阿续睡在他身边,眉眼舒展,恬静无声。她的一头乌发几乎要铺满整个枕头,与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萧明庭侧头盯着她的睡颜发呆,心里暗自想道,这大约就是老人说的结发夫妻吧。彼此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此生难再分离。思极此,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阿续的额发,将散乱在她鬓边的发丝轻轻拂在耳后。
阿续被他这些动作惊醒,猛地睁开眼看着他。她眼神迷离模糊,愣愣的看了许久,才清醒过来,嗓音柔软娇憨的喊了一句:“三爷。”
“你醒啦?”萧明庭微微一笑,抬手给她掖了掖被角道:“入秋了天气凉了下来。你是个睡觉不踏实的,极爱蹬被子。日后记得让绿萝多放床被子!。”
“哪有!”阿续看了他一眼,被他调侃着羞红了脸。只好探头看着外边转移话题道:“现在天才亮呢!你今天什么时候出发啊?”
“这么想我走啊?”萧明庭失笑:“在点将台祭祀过神灵就出发了。”说着又凑了过来,笑着问道:“你想我走还是不想?”
瞧他凑上前来,阿续立马把头缩进被子,温声温气故意嘴硬道:“想。”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萧明庭爽朗一笑,伸手拉着被子,露出她的头来:“此话当真?”
“当真!”
萧明庭抬手就给她一个脑瓜崩,笑着说道:“叫你撒谎!请你吃个炒栗子!”说着他便翻身坐起来道:“天亮了就起床了,一会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耽误不得。”
他正要下床,不料阿续突然坐起身,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又顺着往下一滑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其实是不想你走的,不过你也有你的事情要做,我挽留也没有用的。”
萧明庭回头对上她湿漉漉犹如小鹿般的眼眸,心中一阵柔软,只捏捏她的手劝慰道:“我晓得的,开玩笑罢了。”
两人洗漱换好服,平安将萧明庭的战袍铠甲拿进来,阿续接过替他穿着,又吩咐平安道:“传早饭吧。”
“是,柳姑娘。”平安连忙应下。
“叫什么柳姑娘?没个眼色吗?”萧明庭佯怒瞪他一眼。
平安一吐舌头,不敢接话一溜烟小跑离开了。
“转过身去!”阿续含笑拍拍他道,萧明庭闻言照做。
阿续一边将后边的衣领抹平一边说道:“叫姑娘也没错。何苦凶他?好了。”她眉眼弯弯:“三爷快去吃饭吧。”
萧明庭惊讶:“那你呢?不一起么?”
阿续笑了笑道:“我梳洗一下,等下随太太去送你。一会儿送行的人多,我未必能和你说上话。三爷千万小心,老太太,太太都等着你回来。”
“那你呢?”萧明庭笑着追问一句。
“妾身亦然。”阿续抿嘴轻轻扭过头去坐在梳妆台前梳着长发,不再看他。
纵是萧明庭心中有万千不舍,但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出征迫在眉睫,离别就在眼前。他一咬牙说道:“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记得给我写信。”说着便大步走出房门,不再回头。
待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时,阿续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梳子。她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一时心绪复杂,说不清是怅惘还是失落。
因为事出紧急,出征仪式一切从简。
点将台上,皇帝携皇后落座,文武百官在台下列队,萧明庭一身银战袍,红色披风,手持银枪站在军队之首。他身后是三万精兵,个个英姿飒爽整装待发。
是时,正是朝阳蓬勃而出,整个点将台如同镀上一层金辉,无数将领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司仪占卜凶吉,风卷旌旗,旌旗猎猎,凤舞上天,为大吉也。皇帝大悦,一声令下:“祭祀神灵。”
司仪高声传令:“殉阵!”
全体出征将士列队,士兵屠宰牛羊献祭祖先,又将屠宰后的牛羊在队列左右各转一圈。
司仪再次传令:“衅鼓!”
定远将军萧明庭亲自将牲血淋在军器上,将作战使用的旗号、战鼓、金铎、兵器等都淋上一点牲血,祭祀神明。
阿续站在众多女眷中踮脚眺望着远处那一抹银色的身影,心中感慨良多。此时她的眼中再无他人,这一刻,秋风冽冽,旌旗蔽空,萧明庭昂首挺立,气宇轩昂,银枪在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冯氏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不知是因为离别还是因为担忧。
号角吹起,军旗一扬,士兵列队准备出发。萧明庭翻身上马,追风嘶鸣,撒蹄前行。他振臂高呼:“守我大梁,平定楚王!”语气铿锵有力,震耳欲聋。士兵跟随高呼:“杀!杀!杀!”三万人齐声回应,士气十足。
临别时,萧明庭突然间回过头看向女眷们,目光流转,似乎在找什么人。但他的视线只停留片刻,很快名字便回过头去,策马向前行去。
长长的队伍排队出城,百姓夹道欢送。冯氏微微踮着脚,看那高头大马上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才回慢慢过身来。
祭祀过神灵后,皇帝摆驾回宫。文武百官待皇帝走后,也纷纷散去。
人群中,阿续突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高谦玉,他看起来依旧是以前那副漫不经心平平淡淡的模样,只是浑身都散发着颓败的气息,没有一点生气。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行军五日后,萧明庭赶到了饶州,饶州太守许敬和蒋轶一起开城门相迎。
蒋轶大半年未见萧明庭,又是激动又是心急,上来便给他一掌:“你小子,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们饶州也要守不住了!”
“边走边说。”萧明庭吃痛,只皱了皱眉头询问道:“如今是怎么个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