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正眼她都没有看木睚一眼,商琴琴低着头跟着皎月走了进去,她是不敢看木睚,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情,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而且听说最近哥哥特别讨好大皇子,她就更加不敢直面木瞻了。
“没规矩,见了皇兄也不请安?”,许是今天喝了一点酒,木睚的脾气也上来了,见皎月这般无礼,直接出口挑衅。若是换做往日他肯定要先记仇然后好好经营一番找她秋后算账。
皎月顿住脚步,猛地转身看向木睚,不得不说她木家男儿的容颜猛的一看都叫人惊呼感叹,但是当她意识到这美人是木睚后所有的好感一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奇怪的是木睚身后站着的那个人,在木睚的光环之下却丝毫不显得黯然失色,若说木睚是空中明月皎洁冰冷,那他就是一轮红日,温暖随和。
曲莫尽脸上挂笑,耳根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跟木睚开玩笑自己臊的还是因为这天气太冷被风雪冻红了。
木睚转身对曲莫尽宽慰道“今日就先送先生到这,改日府上再聚,天气寒冷莫要冻坏了曲先生的手耳,马车已经备下,先生先且回去吧。”
这无微不至的关心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似乎有些暧昧,但是这二人却当彼此是知己好友全然不在乎,曲莫尽扶手告退,朝着木睚行礼,又跟皎月拜别,他淡蓝色的长袍在白雪之中行走好似一冰晶一般,世界上真有看起来就叫人如此心中舒服的男子么?
皎月微微张嘴想上前问一句姓名,却被木睚一侧身拦住,木睚脸上是那该死的假笑,他的温柔和那人的温柔一比就显得更加假模假样,一个是发自肺腑,一个是真是阴暗。
“怎么?没见过男人?这不就要给皇妹选驸马了么?皇妹不必如此着急。”,木睚故意将话说得很难听,他从皎月的眼里已经看出来了一些爱慕之意,若不趁着这情根刚发芽就把他掐死,恐怕以后会遗祸万年。
果然木睚的激将法一用皎月就上钩了,倒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蠢笨还是天真了。
“呸!下流!”,皎月狠狠地瞪了木睚一眼,顺手将他推开,自己转身就冲着屋里而去,每一步都脚步沉重,故意撒气一样。
虽然木眈哥哥被禁足,都是那木昧搞的鬼,但是皎月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这木睚肯定也有一定的责任,只是她抓不到证据而已。
皎月对于木睚稍微态度好一些,因为听说他曾三番两次的为木眈哥哥求情,若是没有他只怕木眈哥哥现在已经在宗人府里了。
皎月进了大殿,木睚却没有跟上去,他顺着方才离开前大巫师和柔荑离去的路走了过去,屋里的气氛实在尴尬麻烦,他不想跟着这些兄弟姐妹们喝酒装感情,自己会很累,倒不如去找大巫师跟他吵架,顺便给他制造麻烦。
往前走走,下了雪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随着脚印痕迹追人,方向清晰无比,越往里走木睚却发现居然已经走到了竹林里,冬季的竹林干枯的只剩下杆子,没有夏日那般幽静美丽,却也不失一番傲骨嶙峋的意思。
木睚脚步轻轻,前方有个小亭子,柔荑自己趴在上面已经睡着了,木睚心中疑惑,这冬日里将这一个小姑娘丢在这里可还好?要是冻伤了木瞻不是要心疼死了?
木睚脱下自己的斗篷上前为柔荑盖在身上,奇怪的是大巫师居然不见了踪迹,木睚看着路上的脚印,另一个方向,有两排脚印绵延到竹林深处。
好奇心促使木睚上前去一探究竟,他往里走了不远,就听到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好在自己的耳朵好使,隔着很远就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仔细分辨倒是很好认,一个是大巫师,一个是师先生。
这两个人到底有何恩怨?不过自己也是闲着无聊,他倒是很喜欢听这两个人好不留情面的吵架,于是借着夜色漆黑谁也看不到他,木睚悄悄躲在竹林深处静静地听着这两个人吵架拌嘴。
“装什么清高,说绝不侍奉主子,我看你跟在那木瞻小鬼身后舔的挺开心的啊?”,师先生站在大巫师身边,两人并肩望着结着冰的湖面,看他们二人静静相处的样子很难相信他们说话这么尖锐。
“哦?主子?我确实从不找主子啊,不像某些需要人饲养的小白兔,没有主子养着就没了活下去的动力。”,大巫师轻轻嗤笑,他对师先生的瞧不起是发自内心的轻视,从这鼻子嗤气的力度木睚都能分辨的出来。
“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了,就这么送自己主子在我手下吃亏。这点小计谋你都看不透,拿什么跟我玩?”,对于木瞻上了自己当这件事,师先生一直沾沾自喜,她不知道大巫师并没有辅助木瞻,权当是自己赢了大巫师。
这小女子还真是喜欢争这一口气,不仅很难缠而且很自以为是。
她自己开心嚣张的不得了,大巫师已经叫不醒她了,就让她沾沾自己一些,免得以后输了再也笑不出来,“女人总要给自己找个归宿,你这老女人跟着木昧这么个小孩,老牛吃嫩草么?他要不是脑子不好使能看上你么?要我说趁着脸上还没起褶子,赶快找人嫁了相夫教子实在。”
“我呸!你说的什么屁话!女人就不能翻手覆雨这天下么?非得回家带孩子?”,这天下女子那个不是从小被家里教导,要贤良淑德,顺从丈夫。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是因为书读的多了你就会有自己的意识和想法,这种女人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再是男人的依附,自然也就无法做到三从四德。
“瞧您这话说的,我还能瞧不起天下女子不成?我说的是针对于你,而非针对天下女子。你可别带节奏,就重避轻。世间就是有你这种错解人意之人才有那么多无辜平民变成暴民。骂你就是骂你,别用天下女人当挡箭牌。”
大巫师最烦的就是这种喜欢分光带节奏的人,小事情总能无限被放大然后找个尖锐的角度点明,你就成了众矢之的。世界上的平民之所以会变成暴民就是因为有这种人的存在。他们往往用心不良,想掩盖住自己的罪行而曲解任何话语。
心里的想法被大巫师一眼看透,果然这人机灵的很根本不上当,想要引导他的思想那是比登天还难,于是师先生冷冷一笑话锋一转就开始翻那陈年烂谷子的旧账,“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嫁出去了,您觉不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说起这当年之事,大巫师的确是说话有些没底气,想当年师先生还不是师先生,她也没有成为现在这幅刁钻恶妇的模样。
“当年我还是小家碧玉,家里比文昭亲给我选夫婿,若不是你从中捣乱一举夺魁,却不娶我,搞得我名声狼藉在没人敢娶我,我何必隐姓埋名漂泊异乡。”,师先生的目光放的悠长,恐怕是提起了这伤心往事多少有些难过,如果大巫师没有来给她捣乱,她恐怕就真在哪小镇里当一个安逸的少奶奶,膝下有二三儿女,有个很爱自己的丈夫。
说起这往事,大巫师的确是对不起师先生,都怪自己当时玩心一起无意之中居然耽误了这姑娘一辈子,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你我皆为女子,为主子效命,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被世人尊敬,这有什么不对么?”,师先生的眼眶有些湿润了,身为女子她独自离家在外诸多辛苦不易是他人所想不到的。
当年她流浪到皇城,若不是木瞻好心收留,也不介意她一介女流之辈,留她在身边出谋划策,她也不会有这绝世谋士的名号。
师先生未曾想过,曾经自己读的那些书能成就今天的自己,一切都是天注定,注定她不能和平凡女子一样简单的度过一生。
当年大巫师女扮男装参加师先生的比文招亲,师先生也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小姐,来参加的人也有许多,但是在大巫师看来都是一些平庸之人。
过五关斩六将的大巫师本应入赘师先生家,但是她却说自己是女子不能迎娶师先生,玩完就跑之后连累了师先生成了当地的笑话,师先生也是个脾气倔强的女子,于是就脱离家族只身出来闯荡。
所以师先生就是如此恨大巫师,她有今日全都是大巫师所谓的一时好玩所造成的。
凉风习习,天空又开始往下飘雪,师先生冷冷的一笑,眼里满是鄙夷,语气里充满了不屑,“看看你的这些徒弟,木睚天生异瞳,皇帝怎么会传位给一个怪胎?性格乖僻阴狠,一看就不是做帝王的料子。平日里除了用那狐狸脸勾引贵女,就是和一群三教九流的人交朋友,下贱坯子一个。木瞻,呆傻无知,我小小计谋就将他耍的团团转,初出茅庐就刚愎自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未王殿下铲除。大巫师还说我不会看人?自己也不过......”
人往往因为太过于嚣张而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师先生眉飞色舞的讲话,看她唾沫横飞的模样真真叫人生气。
在人间活的久了,大巫师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他早就看的很轻,可以说是荣辱不惊。但是若是有人嚼舌根说自己这几个徒儿的不好,他就实在无法容忍,叫孩子听去了多影响孩子的成长?
什么你说孩子成人了?那也不行。骂他的徒弟就是间接打他大巫师的脸,那可不行。
于是毫无悬念的,面对师先生对自己这两个徒儿肆意的言语侮辱,他没忍住只跟他动口,终于还是做了自己一见到这小女子后就最想做的事情,打她。
大巫师虽然没练过武,但是这一出手却是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他一抬手用拇指和中指捏住了师先生的脸颊,将她那小小的脸掐在手里,力道之大都将师先生的脸颊摁到塌陷,使她整个面目都变得挣扎扭曲。
这白无常的面具好像在对着师先生微笑,恍惚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见到鬼了。
因为脸颊被捏的生疼,师先生忍不住微微张嘴,牙床也裂开了缝隙,大巫师一用力师先生自己的牙就被迫咬到了脸颊的肉,这一下可是疼得她泪花都蹦了出来。
这还没完,大巫师的无名指居然顺着师先生的嘴巴伸了进去,那根指头像是蔓延的藤蔓拼命的往深处钻,扣的她嗓子眼里直犯恶心,想要呕吐却又被自己的牙齿咬的脸颊生疼。
这小女子就是不收拾一下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大巫师嘴角含笑,语气轻快温柔的告诫师先生,“想跟我玩?那我就陪你。可你这嘴要是在糊口乱说我崽子们的坏话,就别怪我给你的舌头打个结,看看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我能不能做到,你心里一定很清楚对么?”
师先生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流下,这种身体的折磨和心理的鞭笞令她羞耻不已。
她知道大巫师早就想打自己了,但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招式。不仅惩罚了她的身体还压迫了她的灵魂。
屈服于疼痛之下,师先生慢慢的点点头示意大巫师自己心里清楚无比不敢再犯。
对待女子大巫师也不是那般无情,只是小惩大诫一下点到即止,于是也就送开了手,顺便一甩手讲师先生丢到地上。
天空上落下的雪花越来越大,不一会功夫大巫师就白了头,湖心亭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若隐若现,此等美景只可惜身边有个毒妇相伴而已,自己出来许久,也该走了,大巫师这才想起来前面还丢了个柔怡在外面趴着,再不回去柔怡就要感冒了!
“下雪了,路滑,你最好小心一些,免得摔断了腿受了委屈都不知道上哪去哭。”,刚才被大巫师扣的嗓子眼疼的师先生还瘫坐在地上,她扶着地干呕不停,恨不得讲肠子都吐出来。
师先生说不出话来,每挣扎的说出一个字,她就要嗓子痒痒的疯狂咳嗽。
大巫师转身潇洒离去,今天算是给了她一个教训,以后她也就不敢再在自己头上这班撒野,人总是要吃一点亏才能慢慢学乖。
一直看她在这干呕也没什么意思,大巫师一个转身脚步缓缓的就要往回走了,幽暗的竹林里北风肆意的穿梭,在林间游戏带起了呜咽一般的声音,只是听起来叫人 觉得背后发凉。
深深黑暗之处,一抹白衣慢慢地从中走出,就这样堂堂正正的站在大巫师面前。
在黑夜之中他金色的瞳孔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不温暖,不惊艳。白雪纷纷而下落在他的肩头,他的表情很冷,他的神情很淡,神秘的大巫师无时无刻不在掩饰自己,但是没想到连性别他都是假装的。
白色的面具静静地挂在大巫师的脸上,不知道此时此刻面具下那张容颜是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的白衣被这飞雪笼罩,衣角随着风轻轻的扬起,他始终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个事实,每日和自己斗嘴吵架,玩弄心计,连皇室都不看在眼里无法无天的大巫师,居然是个女子。
前方的木睚让大巫师的脚步停顿了很久,他抱着侥幸的心态向他走去,装作轻松无事,语气里带着些许的笑意,这是心虚的表现,“睚儿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