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呢,爹爹还打算等你身体好了,一道回国公府去。”
国公府……国公府……
陆云岚喉头一紧,病病歪歪的身子挡不住这般激烈的情绪,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冷不防胃里翻腾,“哇——”地一下吐出些黄胆水来,再度晕了过去。
这下可把陆哲与阮氏惊得不轻,二人急匆匆递了帖子请大夫过门,如此鸡飞狗跳又是把脉又是熬药的,暂且按下不表。
等到陆云岚再度悠悠转醒,已经是三日后清晨。
窗外蝉鸣声声,有人在窗下压低了声音说话,她这番醒来觉得身上力气好多了,便睁大了眼看着室内的一切——她细细打量,终于不得不确定这里确确实实是她七年前住过的屋子。
彼时,母亲阮氏还未随父亲进府,只是以外室的身份住在珍珠胡同一处两进的小宅子里。他们两姐弟便是在这儿出生,直到父亲在祖父去世后继承了庆国公的位置,才由轿子抬回了规矩森严的国公府。
可那也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母亲阮氏乃是孤儿,家中既无亲朋,亦无好友,唯一可能在世的舅舅也遍寻不得,几乎可以说是“身份不明”了!而庆国公府则完全相反,先帝在位时曾有两公三侯五伯,庆国公便是其中之一。
她的高祖父陆战宁,东征立下战功赫赫;曾祖父陆平东,南伐扫除南疆十六族的隐患……后来战事渐息,祖父陆观便以世家子的身份考取进士,官至二品!就算是如今的庆国公府,她父亲陆哲也已经坐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三叔陆亭更是领着四品武职。
不可不谓地位悬殊至极。
是以,她们初入府时,遇着不少麻烦。
所幸她的嫡母许氏心地纯善,并不与她们为难,还在母亲过世后将她养在身边悉心教导。只可惜,许氏本就体弱,在坚持为父亲生下一子一女后常年缠绵病榻,若不是为了儿女之事,她根本活不到三十。上一世,许氏也在她出嫁后撒手人寰。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陆云岚仍旧有些迷茫,世间真有许氏那般不计较侧室与她争夺父亲喜爱的人么?
正神游天外呢,外面的帘子被人打了起来,一名绿衣婢女高高兴兴地捧着新鲜的荷花进门,见她醒了,忙惊喜地把花往桌上一放,几步到床前,扶了她起身。
“小姐,您可算大好了!”
陆云岚任由她扶着自己,虽然精神尚好,但手脚依旧劲道不足,她靠在那名绿衣婢女身上,目光不住地将人看了又看。
“小姐,您要喝水么?还是奴婢给您寻些吃食来?”丫鬟似乎真的很高兴,又拿了一个软枕塞到陆云岚后腰,好让她靠的舒服些,“您醒了,夫人一定很高兴……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莲蓉……”
“奴婢在。”
看着少女喜气洋洋的脸,陆云岚微微一笑,轻轻叹息。
“……原来竟是真的……”她喃喃自语,“前世今生……如梦一场……”
眼前的绿衣婢女,也算是她自小的玩伴,比她略大两岁,名叫莲蓉。当年嫁入纪府时,她依照大家规矩挑了陪嫁侍女,莲蓉自然在其中,只可惜没等为贴身丫鬟挑一个好去处,就遇着纪明河开口,说有一位管家替儿子求娶莲蓉——她原想着,纪明河怎么会骗自己,那定是个好归宿,便想也不想地允了。只可惜莲蓉过门不足一年,便香消玉殒。
那时,她才知道纪明河诓了自己,管家儿子分明不思进取,又贪花恋色,莲蓉想多规劝丈夫几句,却被那无赖酒后打了一顿。几次下来,竟生生将人给打死了!
她自然想替婢女出头,可丈夫板着个脸,公公又不能说,婆婆倒是知道,不过念了句佛,让人多烧些纸钱便也罢了——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她气急,便也和纪明河大闹一场,直接导致夫妻俩冷战半年,丈夫一个接一个往房里抬人。
再之后,陆云梦便出现了。
……
“小姐、小姐?”
莲蓉见主子醒了,却眼红红地看着她不说话,心中奇怪,连忙叫了几声。好在她小姐回过神来,轻轻地应了一声,只是那声音轻柔,一听便知她还非常虚弱。
“母亲呢……”
“夫人在院中修剪花草呢。”
陆云岚点了点头,道,“我想喝些粥。”
大病初愈的人不能不吃,却也不能什么都吃。
上辈子她没有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嫁了个中山狼,这一世说什么都要改变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