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朕跳一段舞如何?”刘邦双手抱着她的脸颊神情祈求着,“近来繁忙,未听夫人的歌声,未看夫人的舞蹈,朕实在想念。”
戚夫人美目紧紧盯着刘邦,他的眼神就像一道命令由不得拒绝,便情谊脉脉的点点头。转而走到大殿正中,没有任何装扮,开始舞蹈,殿中唯有烛火为伴舞,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为赞叹者。
刘邦悠闲的靠榻而卧,神情怡然欣赏着戚夫人的绝技之舞。荆倾见刘邦双手跟着戚夫人的舞步而不自觉的拊掌唱和,立即为刘邦拿过来一个埙,刘邦抬头向她会意一笑,示意她下去,荆倾也盼着和芸何秀月说谈,就离开了。
大殿内只剩下刘邦和戚夫人,刘邦吹着埙,曲调是《诗经·鸳鸯》,戚夫人跳着舞,舞名为翘袖折腰舞。
微黄的烛火,淡色的纱绸,明亮的地板,美妙的歌曲,心爱的人儿。戚夫人一身流沙般的绢缯裙摆如仙如神飘渺浮移,云袖轻摆似引蝶舞,纤腰慢飘粉色丝带,随着刘邦奏着的乐曲,身姿曼妙舞动,似落叶空中摇曳,似丛中花儿随风扭动,裙摆荡漾着如同正要盛开的牡丹,三千青丝随身乱摆,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步态轻盈柔美,二人眼神紧紧不离对方一刻。歌曰: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乘马在厩,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乘马在厩,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
此为《诗经·鸳鸯》之曲。一二章以鸳鸯起兴比喻夫妻爱慕之情,鸳鸯双飞,两情相依,即使遇到苦难也不各自分飞,成双成对,坚贞不渝;后两章以摧秣乘马起兴比喻亲迎之礼,郎才女貌,憧憬生活之美满富足。
戚夫人的歌声一响,立刻将大殿里的石柱盘桓萦绕着,久久不绝于耳,胜黄鹂之鸣又胜凤凰之声,传入鱼藻宫其他宫阁之中,引得已经睡下的众宫人宦官和衣束发前来鱼藻宫大殿偷偷观看。
戚夫人如饮醇酒般兴致勃发,欲要跳出自己拿手的翘袖折腰一段,不料脚下踩到裙摆,势要摔倒,刘邦顾不了奏曲,放下埙,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快要倒地的戚夫人,戚夫人顺着他手的拉力,自己就安然的被刘邦环抱在怀里,心有余悸的戚夫人被刘邦一拉而脱险,地面形成亲密的二人身影。将尴尬的姿势停留在原地一瞬间,戚夫人恍然明白皇帝是最爱她的人,也是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人,也是她唯一依靠的人,光明的眸子里尽是一种对皇帝的依恋。却瞧见皇帝的鬓角多了银丝,双目不再似往昔明亮,额角的皱纹又爬了几条,顿时一种爱惜他的情愫使戚夫人心中顿生几丝酸楚。
“陛下,妾希望大汉王朝如夜未央,妾希望天下黎民丰衣足食,妾希望四海诸侯协力治国,共铸昌明之世,不再有任何征伐和苦难。”戚夫人搂着刘邦的脖子霎而郑重其事一般对刘邦说。
刘邦一听愣了愣,继而笑了,“你怎么说起这个了?”
戚夫人却满面愁容的依偎在刘邦怀中,他老了。他开了大汉王朝,他平定四海诸侯暴·乱,他建立黎民共仰的国家,他功高不在三皇五帝之下,他却渐渐老去了,连自己的接班人都摇摆不定,他心里是苦闷的。做皇帝数年来,每年都要出征,月月都要东去洛阳或者其他郡县查看,下诏治理民生,国事诸多繁忙,终于将他在岁月的长河中磨练的越发坚定和老练,却也磨练了他将要衰老的身体。戚夫人心中诸多不安,却又不敢明说。
刘邦将在自己怀中发愣的戚夫人抱起,戚夫人侧脸靠着刘邦的胸膛,任他抱着自己向床榻走去。他将戚姬放好在床上,自己也脱掉鞋子。
戚夫人惆怅的闭上了眼睛,睫毛由于心中烦恼一上一下的乱动着。刘邦的呼吸越来越近,温厚的唇边早已印在了戚夫人的唇边上,软软的,柔柔的,刘邦捧着戚夫人的脸颊亲吻着,继而滑至耳边,颈项,再为她褪去了衣襟,戚夫人满面愁容的依着他,终于如往昔一样重又环住了刘邦的腰间。
等二人翻云覆雨之后,刘邦一手邦搂着戚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压在头下。
“皇上,对皇后还有爱吗?”戚夫人把玩着刘邦肩边的发丝问道。
刘邦一愣,压在头下的手反过来搓了搓鼻子,将头转向了戚夫人,愁眉紧锁,良久默然道,“朕与她结发于微时,她为朕经历无数苦楚,朕自当感激,无她便无大汉。爱……”说到此处没了下音儿,良久刘邦笑了笑,说,“共为患难夫妻,曾经怎么也是如胶似漆轰轰烈烈的爱着的。”
戚夫人揣摩起刘邦的话语意思,微时夫妻共过患难,曾经轰轰烈烈如胶似漆,话外之音就是现在没了往日的感情?戚夫人立刻喜上眉梢,挣开刘邦的怀抱,翻身趴在他的肩上,青丝散落刘邦胸膛,娇娇的问,“皇上愿与妾白首不相离么?”
刘邦霎时瞪着大眼,继而笑了,拍拍她的肩,发誓模样道,“鸳鸯于飞,不离不弃,生死相约,共历白首。”
戚夫人幸福的笑了,将脸庞又喜悦的贴在刘邦的胸膛。话音刚落,刘邦便面显愧疚一般轻叹一口气闭上疲惫的双眼,想起了曾经也对吕后说过这样的话,是在泰山之巅说的,同样是‘执子之手,相约耄耋’,只不过现在换成了戚懿。他满脸愧疚,一手张开五指盖在脸上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愧意。
戚夫人躺在刘邦的肩上不说话了,手指轻轻玩弄着他的头发。
见她不说话了,刘邦一手枕着,一手抱着她看了看,问,“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戚姬想起了刚才看见刘邦两鬓已经多了很多的白发,顿时蹙起了眉头,撇撇嘴试探着问,“皇上什么时候让如意当储君啊,臣妾可不想最后死在皇后的手里。”
刘邦一怔,眉梢一挑,舌头舔了舔牙齿,面容沉下来,的确已经好些时间没想这件事了,去年一次小小的换储已经平息了,他再不想弄出什么波澜。但是他深知吕后秉性,也确实怕自己死后,戚姬会被吕后残忍的杀害,于是思索良久,叹口气,继续敷衍道,“这件事朕会考虑的,置酒未央的时候,朕会看着办的。皇后她对你还是很好的嘛,你生病了,她还来看看你。”刘邦呵呵一笑,想要冲淡戚姬急促而惶遽的思想,不想叫戚姬那么紧张,明知自己说这话根本就是骗自己骗戚姬的,但是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