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僵住了。
孟凉凉也僵住了。秋金昊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见过她,她的相貌又被月老加了滤镜,他居然还是认出了她。
秋金昊叫她姐姐的次数有限,每次都伴随着幺蛾子的到来。这一次,秋金昊的一声“姐姐”喊得特别真诚,前所未有的真诚。
他说:“姐姐,你救救我,我是你的弟弟,我是你亲弟弟啊。”
他说:“姐姐,我是秋家的唯一男孩,秋家全指着我呢。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说:“姐姐,你帮帮我。我是被人害死的,我是冤死的。我没害于俏,我没让她死。我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真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他说:“我错了。姐姐,我错了。我小时候不懂事,你原谅我。”
他说:“我不去地狱,我不去。你让我跟着你吧,我跟着你,我保护。我保护你,姐姐。”
......
莫可名状的复杂情绪又从孟凉凉的心底滋生出来。此时此刻,她是该焦心感动呢,还是该畅快大笑?
最终她既没有焦心感动也没有畅快大笑。她默不作声的转回头,继续往孟婆庄走去。秋金昊的声音不断的从身后传来,音量越发的高,言辞也越发的温情感人。然而她却觉得那些声音冰冷冷、硬邦邦的,像是砸在钢化玻璃上的弹珠,清晰是很清晰的,却怎么也落不进心里。
她甚至觉得,此情此景有那么一丝丝的荒谬。
鬼差一直目送着孟凉凉,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下狠手收紧锁链,警告秋金昊闭嘴。鬼差又抬头遥遥的看了看孟婆庄方向,觉得自己小心之人了——堂堂一位神君岂会徇私。
话说回来,神君若想着徇私也就不会把这只魂灵交给他了。
想到此处鬼差更加的放心,最后强调的指着那些被踩倒的曼珠沙华对秋金昊说:“听到没?这些花你赔!”
孟婆庄的珠光宝气驱散了孟凉凉心底那种莫可名状的粘稠情绪。
眼前的孟婆庄已经不是原来的孟婆庄了,处处珠光宝气,散发着那么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其实孟凉凉也觉得这品味实在不怎么样,但她就是贪恋着这种气息所带来的安全感。
孟婆的工作还能是什么呢?除了煮汤就是送魂了,送执念深重到连画皮鬼也无法魅惑的魂灵。
孟凉凉从来都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而姜从来都是只有仪式感的鬼,她热情无比的要帮孟凉凉换身衣服,梳洗打扮一下。
对于姜的“打扮”,孟凉凉深有阴影。她明确的表示拒绝,转过身脚步飞快的走向“工作间”,被风吹得气质狂野的蓬松马尾在脑后一甩一摆的,看的姜十个指头发痒,好不容易才忍下了上去梳一梳的冲动。
“工作间”宽敞雅致,是个适合谈心的好地方。孟凉凉发现这件屋子的窗户很大,窗外是忘川河。河面宽阔,河水清澈,静无声息的流动着,不见来处不望去往。
不知道站了多久,另一边的门“吱呀呀”开了。
孟凉凉想:这门该上点儿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