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缩着不敢冒头,假装没听到崔氏的求助。
崔氏看着站在边上,也才膝盖高的儿子,一把把儿子搂进怀里,她不住的发抖,又一次跟李显求助,“殿下,而今最危险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重照这个太孙呀!”
李显探出头,爬着到门边上,从门缝里偷偷的朝外看。然后对着崔氏勾手指,“过来……过来……我告诉你……”
崔氏抱着孩子过去了,李显隔着门缝低声道:“找阿姐,可保命,切记!切记!”
是说找镇国公主吗?
崔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能吗?”
李显点点头,然后又缩着去墙角呆着了。
崔氏哭道,“殿下,我叫人给您送鸡子来,您吃点,好吗?”
李显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朝崔氏咧嘴笑了一下,蹭蹭蹭的又爬走了。
就在这一天,李旦又做父亲了。他的儿子李隆基出生了,他抱着孩子,不敢跟任何人报喜。王妃接过这个孩子,一脸的忧虑,“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李旦背手站在廊庑之下,起风了,院里的灯笼被风吹的肆意摇摆,他的袍袖被吹的扬起,似乎能把他瘦弱的身躯给带起来一般,院子里的梧桐叶片片落下,他一步一步下去,踩着很快厚起来的落叶,回头看王妃:“风再大点就好了,叫我也随这风而去……岂不是好?”
王妃吓的抱紧孩子,“王爷……一家子可都指着您呢。”
李旦转过头来,微微扬起,而后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风肆意的刮过面颊,吹干脸上的泪痕。这才喃喃的道:“……我想温泉宫了……”
温泉宫在长安,“您是说回长安吗?”
回长安是找死呢!李旦摇头,“我跟太平小时候会跟阿姐和兄长去温泉宫小住避暑。那时候阿耶和阿娘会来东都,皇兄监国,坐镇长安。阿姐便带我们住在温泉宫里,早起一起看日出,晚上一同看落日余晖。看看书写写字,阿姐做了好吃的,我们聚在一起吃……那时候多好呀!我也以为这一辈子能这么下去……可谁知道过着过着,怎么就成了这样呢?”他站在院子里,风把他的话吹的零零散散的,王妃听的断断续续的,不知道怎么应话。
只听得他最后说的:“关闭府门,不做客,不见客,把府里的空地都开出来,我也学阿姐种地……咱们的府邸大,还有池子,种几亩地,养一池鱼,你再养些鸡鸭鹅……咱们过日子,好不好?”
这跟自我圈禁有什么区别?
对!就是自我圈禁,从今儿起,大门和侧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出。府中人谁要进去都需要报备,违者,逐出家门。
而太平一遍又一遍看向更漏的方向,“什么时辰了?”
这不是问时辰,这是在问为何驸马到现在都没回来。
婢女就道:“几位郎君在一处说话。”
是说薛家的兄弟在一起吧。
太平没再等了,只吩咐说,“收拾东西,明儿一早,本宫和驸马去别院住。本宫身子不好,受不了家里的呱噪,别院清净……”
婢女不解其意,太平也没解释。
需要解释什么吗?母后此行,李家必不肯臣服。这不是说母后杀不杀的问题,而是冲突本就不可避免。李家宗室怎可能把天下拱手让人?
自己的兄弟不反,可李家得人多了,不是只这一支的。
而薛家跟姐夫他们家不一样,李绩在当年,是帮过母后的!在母后册封为皇后的事上,李绩的一句话,把母后扶了一程。他说,立后是陛下家事。
母后也一直把李绩当做自己人,因此,对英国公府的态度,母后要比对薛家,温和的多。薛家是李家血亲,认李家不认母后呀。
她此时就想着,别叫驸马陷进去,可千万别把驸马陷进去。
别人觉得老国公当年帮过武后,就是武后的人。可李绩家没人认这个!
李敬业瞪着一双眼看着面前的儿子,“如今这事,你就这么看着?”
“那要不然呢?”四爷就问说,“咱也造反?造反了之后呢?跟着咱造反的愿意还政李家?”
李敬业闭嘴了,一旦成事,完事不由自己。就像是太|宗当年,他不往前进一步发动政变,围绕在他身边的功臣们都不会答应的。
四爷就说,“可现在不同,都六十多的人了,她能折腾几年呀?真要是没了,她还真能把江山给武家人呀?”
那可指不定!
“指定不会!”帝王就没那么蠢的,也就武承嗣那蠢货会那么去想,武后也愿意做出那个样子来,叫人以为她是那么想的!但有没有人劝,武后都不会那么干!四爷就说,“史书上,动辄太后乱政!可而今,咱能保证不乱政,至于她愿意给她定个什么名号,那就定吧!不走那么一步,她而今不也是一言九鼎吗?”
这不一样!
四爷:“……”一直很好忽悠的人,在这事上开始犯轴了。
李敬业蹭的起身,甩袖而去。可回去之后躺下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了呢?
要是武后当了帝王,那自家儿媳妇是不是有继承权呢?
他的面色顿时青红交加,怪不得自家儿子态度暧昧呢,感情他一直存着不臣之心呀!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