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跪在祠堂里,林四相上香叩首之后,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孙,“打今儿起,林家就不一样了,是吧?”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高兴!单纯的高兴!皇后那么能作兴的,没有个皇子,人心能安稳吗?
如今这不同了,如今……
“如今,更得小心翼翼。”林四相看着三个儿子,“如今的朝局,你们也看见了。闹闹哄哄,就没有安生的时候。而朝廷这个地方,从来就不可能没有争斗。但凡有争斗,就有赢有输!史书你们都学,你们算算,这历史上,得着好的外戚有几个呢?我不担心别的,我其实担心的是以后,以后的事……你们可仔细再仔细的想过?”
林家人一个比一个面色复杂,没人言语。
林四相知道,他们懂了。便是懂了,他也要把话给捅破了,“……别的不比,比一比唐时的长孙皇后!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感情甚笃,那是历经磨难坐稳位置的帝后。皇后接连生育三子四女,长子被立为太子,可即位的却是长孙皇后所生幼子!我常想,也就是长孙皇后寿数短,没看到后来的事。若是看到了,会如何呢?”
而今,皇帝与皇后也是少年夫妻,登基之前,在宫闱中,不也一样是一步一重险。风雨飘摇中的大明,想要安生,那是何其艰难!皇后身子康健,之后子嗣必然不断。这自来,夺嫡之争,阋墙之祸,在宫闱之中就没断过。若不出自一母的皇子,这还罢了!若是出自一母,皇后何以自处,林家何其尴尬?
所以才说,往后的每一步,之于林家都是险恶非常。
嫡皇子出生,之于大明,乃大喜之事。
之于林家而言,嫡皇子身有林家血脉,亦为无上荣光。
可再大的惊喜,都得保持冷静克制!居安思危,思的不止林家的危,也是皇后的危,将来的危。
是!谨记教训,不敢或忘。
林四相这才摆手,“出去吧,该放鞭炮的放鞭炮……过度的矜持就是虚假,怎么卡着这个度,心里得有数。”
而后,林家才大门洞开,张灯结彩,响起了鞭炮。
耿淑明就说挺着肚子的二娘,“你们林家呀……”
如何?
太精了!
二娘将做好的针线一一包好,“明儿进宫的时候,你带去。”
不合适!
二娘白了她一眼,“男人是男人,女人是女人。我给我外甥做的针线,跟你什么相干?!”
耿淑明看着里面细棉布做的小衣小衫的,便乐了。不是独独皇后精明,是林家的姑娘都够精明的。
他低声道:“若是皇子随舅家,实乃大明之幸呀!”
二娘瞪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也没说!
“就当什么都没说过!”周奎也是这么说,外面都在欢庆皇子的出生,这代表的意思还不明白吗?陈大人所谋划的事,太远了!姑娘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短期内肯定是没戏了!那现在怎么办,就只当什么都没说过就罢了。
丁氏低声道:“那咱趁着……回老家吧。”
周奎没言语,夫妻俩坐着炕上对着灯,都有些发愁。
睡在里间的周姑娘睁着眼睛,想起晚饭后先生说过的话。先生说:“一帝就有一后,这是上天安排好的!属于姑娘的,许是不在大明。”
她当时被这话给吓住了,而今再去想,似乎有点明白先生的意思了。睡不着,翻身还是睡不着。抬起手来,手指上还是有了一些冻疮,这是做针线露着手,就这么给冻出来的。
嫁到小户人家,侍奉公婆,操持一家子的家务,照看丈夫,然后生儿育女。若是夫婿上进……算了!自己的夫婿不上进,一家子还有命。若是上进……会不会有人说这是存着不臣之心呢!
便是生了儿子,儿子真要读书科举为官做宰的,如今的流言会不会被重新提起呢?
谁知道呢?要是万一呢?
跟自己结亲的人家,心里肯定有这样的思量。有出息的不会娶自己这样有碍前途的,没出息的……自己又何必糟践自己这一辈子呢?!
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考女官,去搏个前程。第二,跟着陈先生,听陈先生的安排。
可第一条路,自己真能走的通吗?考女官……皇后能容的下自己这样的人吗?辍落了下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但若跟着陈先生,陈先生又是怎么安排的呢?
天不亮,她就起了。起来以给陈先生烧炕的名义,忙去了!陈先生一夜没睡,屋里冰凉凉的,他就那么枯坐着。
周姑娘大着胆子过去,“先生,您想怎么安排我?”
陈仁锡看了一眼固执着看着他的姑娘,笑了一下,“你是我亲口直断的有贵人之相的姑娘,那你一定得是贵人。”
周姑娘沉默的站着,看着他不躲不闪。
陈仁锡轻笑一声,“送你去做信王妃,如何?”
嗯?
陈仁锡苦笑:“我虽不喜皇后,但是皇后确实是一颇有能为的女子!你以后多跟着皇后学学。你父母不是有见识的人,你呢,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能依仗。从今往后,你我师徒,互为退路,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