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已睢得分明,月光下见那红衣光头老者果然是一名身披大红僧袍的老年藏僧,约莫六十岁年纪,脑门微微凹下。但见他大袖飘飘,掌影飞舞,身手矫健,竟尔不减少年。
斗到分际,那藏僧忽然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藏语,云奴大声接了几句,只是摇头。似乎在争论甚么事情。江浪自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见那二人交谈之时,双方六人刀掌交错,翻翻滚滚,各自手上丝毫不缓。
那藏僧又问得几句,见云奴仍是不应,好生焦躁,一声呼喝,突然间纵起身子,从半空中扑将下来,右足在一人横刺而来的刀背上一点,欺近身来,双掌翻起,招式陡变,啪啪两掌,分别印在两人胸口。那二人惨叫声中,同时倒飞而出,身子如纸鹞断线般,重重撞在山壁之上。人未着地,便已双双毙命。
那藏僧越打越快,犹如变成了一团红云,避过云奴的刀锋,反掌在另一名巨人帮弟子胸口印了一掌。
那人登时骨断筋折,哼也没哼一声,又已尸横就地。
那藏僧东一转,西一绕,窜高伏低,犹如疾风掠地,大掌扬处,巨人帮众弟子尽皆倒下。
霎时之间,便只余下云奴一人。
云奴眼见即将全军覆没,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一声大喝,势如疯虎般扑上,白刃翻飞,刀法越使越紧,只攻不守,将一柄长刀舞得幻成一片银光,竟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
那藏僧双掌一合,随即往处一推,双手鼓荡的掌风将云奴逼退数步,脸现狰狞之色,哈哈一声长笑,口中又叽哩咕噜说了一句藏语。
云奴闻言大怒,一咬牙,闪身扑上,举刀直砍,快削快劈,仍是拼命招式。
那藏僧又说了几句藏语,见云奴并不应口,狞笑一声,蓦地双掌一起,掌力挥出,出手奇快,喀的一声大响,云奴的长刀从中断为两截。那藏僧双掌夹着半截断刀,猛地回转,将刀尖向云奴心口插去。
云奴双目一闭,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我命休矣!”
眼见云奴即将惨死于自己刀下,江浪哪里还忍耐得住?当下更不迟疑,右手中的红皮葫芦早已迅即掷出,正是“梦中老人”姬凌霄在陷空岛上传授的“飞花摘叶”功夫。
试想鲜花绿叶均是极轻极柔的物事,在武林高手上乘内功的催动之下,尚且能隔空打穴伤敌,变成锋利之极的武器,何况是较之花叶沉重坚硬得多的一只药葫芦?
雪夜之际,但听得呜呜破空之声大作,半空中红影闪处,那葫芦已不偏不倚的向断刀撞去,铮的一响,断刀登时被撞了开去。那藏僧猝不及防之下,手臂酸麻,断刀竟自拿捏不住,身子一晃,擦的一声,脱手堕地。
那只葫芦被断刀一撞之下,啪的一响,也即爆裂了开来。
霎时之间,葫芦中的白色药粉四散开来,烟雾弥漫,放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但见灰色人影一晃,一人飞身落在云奴身旁,一探手,抓住他右臂,将他拉在一边,远离那团白雾。
江浪既知葫芦中是白色药粉,哪里还敢多闻,自然是远远避开了。
云奴死里逃生,睁开眼睛,一望之下,这才看清楚出手救了自己性命的竟是江浪。他又惊又喜,叫道:“江少侠,是你!”
江浪一摆手,沉声道:“快走!”
他对能否打败那藏僧心中殊无把握,这才催促云奴尽快离去。
云奴摇头道:“我不能走!风姐和这些帮中兄弟都被这个血手上人杀死了,我要为他们报仇!”
江浪一呆,道:“我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个和尚。”
云奴恨恨的道:“这个贼秃是西藏密宗的血手上人,十分嚣张,适才定要我交出‘烈焰神掌’和‘修罗阴煞功’的口诀。我资质鲁钝,帮主的神功我又没能学到,怎有口诀相告?这秃驴出言辱骂我们帮主。我便是拼了性命,也决不能让他小瞧本帮。”
江浪心道:“想不到云奴会对巨人帮主如此忠心。”
便在这时,忽听一人冷冷的道:“云奴,你这人愚不可及。现下你若不走,却令江浪分心,岂非害了你的恩人?还有,你要尽快告诉你们帮主,谁才是杀死风奴等帮中兄弟的真凶?否则,若是高帮主误以为你们都是死在江浪手中,找他算账,江浪便是倾黄河之水也洗不清了?”
云奴一听,心想这话倒也不错。本帮帮主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倘若他老人家出马,自会一举将这个藏僧灭了。当下向江浪一躬身,大声道:“江少侠,我要去禀明我们高帮主,让这个西藏秃驴尝尝‘修罗阴煞功’的滋味!”
当下向雪地中一干同伙的尸体瞧了一眼,一声叹息,摇了摇头,从脚下拾起一柄长刀,挂在腰间,转身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