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江面,轻烟未霁,雾霭迷蒙。
远处荡来一艘行舟,船头立着一位不太高的公子,宽敞的船舱中,他的好友正在安歇。
说起与宋戢的偶遇,孟清晔简直要感慨际遇巧合,当日崇都城破,大赵灭亡后,孟清晔便向奚言请辞,他是时候该去找自己的父兄了。
祁安虽攻陷崇都,但对于一些他并不痛恨的老臣,祁安还是没有下杀手,只是削去官职,各自软禁在府中。
消息传到安定,孟清晔悬着的心也定了下来,却也稍感放松,因为他此次回去,便不是站在奚言的对立面。
奚言和安若飞倒也未多做挽留,只给他配备好侍卫,又准备足银两、通关文谍,才放心地让他登上曲江渡口的船头。
当夜行船靠岸补给时,天色太暗,船上所有人都未发现侧舷旁有一叶轻舟,大船将小舟掀翻,原本安眠在舟中的那人顿时落水,孟清晔急着将那人救上来后,发现这赫然是阔别数月的宋戢。
所幸宋戢只是落水受惊,除此外并无大碍,孟清晔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歉疚。
当日宋戢只身离开安定,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对不住他,世面正乱,自己未多加思索便让阿戢独自离开了……若是他路上遇险,该怎么办?
但宋戢也不是无知之人,世道不太平,刚出陵江,他便看到山贼抢杀百姓的场面,索性回头买下一艘轻舟,独自在曲江上游荡。
直到遇见孟清晔,宋戢已独自在曲江上生活了近九十个日夜。
船尾忽而飘来笛声,孟清晔似是听得怔了,一曲终了,不见宋戢的身影,只有江上数峰间仍在回响。
宋戢从舱后出来,一袭青色衣衫,仍不改当初的清瘦。
“阿戢?”
宋戢浅浅一笑,道:“听船夫们说,最迟后日,便可到曲江上的最后一个渡口,那时……我们是不是就要改乘车了?”
孟清晔掐指一算,回应道:“确实如此,只是曲江上尚算安稳,出了陵江,恐怕就不太平了……”
看宋戢忽而面露愁容,孟清晔一挥手道:“不过我们不用怕,带着这么多人呢,又是安定奚府的标牌,谁敢为难?”
“我……我倒不是怕这个,在曲江上独自生活数个月,哪能怕那些呢?只是……阿晔有家可回,我却……”
“你跟我走就是了,”孟清晔大咧咧地揽过宋戢的肩,“咱们既是朋友,本就该有福同享,同去同归。”
宋戢忍不住展颜一笑:“有阿晔此言,我真是放心的不得了。”
……
行舟划破水面顺流而下,只是两天,孟清晔和宋戢的大船便泊在了渡口边。
行船改为马车,向着北边的崇都辘辘而去,只是一路上,无数的饥民成群结队,向着有粮食的地方蜂拥而去。